不在（一更）

房門合上, 隔絕了外頭的雨聲。

屋裏有些昏暗，好在點了油燈, 照得亮堂堂的一片，陳文禮倒了一杯熱茶殷勤地放到窈窈面前，聲道：“窈窈想吃什麽？”

陳文禮面容俊秀，燭火下他一青，頭戴碧玉簪，材清癯，一雙桃花眼含脈脈看過來，若是尋常子說不定就會春漾，但見慣了秦懷瑾的絕，窈窈卻表淡然，只覺得一同長大的文禮哥哥過于瘦弱了些，這眼神甚至……有些油膩。

雙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小口，搖了搖頭，“不必，我不。”

說罷正了正臉, 直言不諱道：“文禮哥哥, 昨晚我就已經聽到爹娘的談話了, 老夫人和婉晴姨子都不好，想早點辦你我之間的婚事……你是如何想法？”

窈窈抿著，臉上的嬰兒微微鼓起，看起來糯又可。

陳文禮心思一, 手握住了擺在桌上的小手。

溫熱的傳來，窈窈只覺得汗倒豎, 下意識甩開他的手。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包廂裏顯得格外響亮。

沒想到反應這麽大, 陳文禮心下一個咯噔，忙賠起罪來，“抱歉窈窈，我只是不自，不是有意的，你莫要生氣可好？”

桌子底下，窈窈忍不住了手背，那溫熱陌生的終于消退。

定了定神，“下回不許這樣了！”

陳文禮連連應是，他清了清嗓子，終于說起了正事。

“昨日請了大夫來，娘的子……”

他說到這裏，一臉悲痛，“大夫說，若是能好好休養，興許還有一兩年時間，但……”

窈窈聽得心下一個咯噔，陳文禮還繼續說道：“所以我娘才這般著急，然我卻是不願的……”

聞言窈窈擡頭看向他，陳文禮一雙桃花眼溫地看過來，“楊姨和江伯伯他們都疼你，肯定不願你早早嫁過來，況且如今我上并無功名，自認配不上你……所以我發讀書就盼著等金榜題名後再風風將你迎娶進門……”

他說得真意切，窈窈聽得臉上微微松，陳文禮看著心下一喜，然語氣卻徒然悲愴，“但我娘……唉，窈窈你也莫怪，、……也只是擔心我們兩人日後罷了！”

後面半句話聽得窈窈有點不自在，但知道婉晴姨對是真心的，垂著眸，語氣艱，“嗯，我明白的……”

“那你是……答應了？”

窈窈垂眸，“我要先同爹爹娘親商議一番……”

陳文禮聞言眼睛大亮，心中狂喜，但卻不敢表出半分，面上誠懇，“窈窈你放心，我陳文禮此生必不負你！”

包廂門再度打開時，狂風大雨已經停歇了，長廊下淩的枯葉答答的黏在地上，間或還有一兩小水窪。

窈窈踩上去，擡頭了天，烏雲仍未消散，只是雨停了罷，興許再過一會狂風大雨又會降臨，該回家了……趕在下雨前，去梧桐小院看看先生向他賠禮道歉。

送走窈窈三人後，陳文禮角揚起一抹笑意，領著書回了陳府。

剛剛踏院門，他便瞧見了那一抹婀娜的影。

轉過頭來，看見他，眼裏迸發出欣喜，滴滴他，“夫君～”

尾音拉長，顯得格外的嫵人，陳文禮心滿意足，沖上前將人抱住埋頭在頸間深深吸了一口，面陶醉。

“薇兒你好香啊……”

王念薇看著趴在自己頸間的男人，眸底劃過一不屑，但又很快收斂起來，開口道：“夫君你別這樣……”

因這算是未婚先孕，兼之陳文禮還有一個未婚妻，所以只能藏在陳府裏，當一個不能見人的妾侍。

好在王婉晴看重肚子裏的孩子，又向陳文禮示弱，對他似水，陳文禮終于改變了態度，直接將接進了松文院，真真切切拿當自己妾侍了。

畢竟王念薇貌年輕材婀娜，子又溫，最重要的是肚子裏還懷了自己的孩子，陳文禮自然就舍不得了。

他了王念薇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臉溫，“今日孩兒有沒有鬧你？”

王念薇搖了搖頭，“孩兒很乖……”

說著說著突然紅了眼眶，人垂淚，看得陳文禮心尖一，“怎麽了？薇兒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夫君給你主持公道！”

聞言王念薇嗔了他一眼，撿了帕子掖了掖眼角，聲音嗡嗡的，“夫君今日可是去見窈窈了……”

咬著，眸怯怯看過來。

陳文禮被看得一臉心虛，怕傷了的心，他忙抱住人往懷裏輕哄，“薇兒，窈窈是我的未婚妻，我是必定要與婚的，但是你放心，我絕不會負你！”

他握住王念薇的手放到自己口，真意切道：“到我的心意了嗎？薇兒，我你！”

話落，他輕輕吻上人的紅。

*

馬車駛過水窪，很快便回到了江府，窈窈原本是想直奔梧桐小院的，但沒想到一進門便看見了等候許久的楊婠寧。

知道兩母有要事相談，江沅沅知趣地走了，臨走前朝窈窈眨了眨眼，“你可一定不要答應啊！”

窈窈抿了抿，看向楊婠寧，“娘親……”

楊婠寧了腦袋，牽住的手往正院走去，“你父兄今日都在家，我們好好吃一頓飯。”

窈窈轉頭遠遠看了一眼高大的梧桐樹，語氣厭厭的，“噢……”

因為各懷心思，屋裏的氣氛有些安靜，窈窈更是吃了幾口後便不願再吃了。

江泓和楊婠寧兩夫妻倆敏銳察覺到小兒心不好，聯想到那這般晚才回來，心裏亦是有個猜測了。

窈窈肯定知曉了陳家發生的事，興許就是陳文禮同說的。

看著小姑娘耷拉著眉眼，夫妻倆心中的天平再次搖擺。

楊婠寧讓下人將席面撤下，屋裏一家人面對面坐著，氣氛凝滯。

楊婠寧握住窈窈的小手，聲開口，“窈窈是不是都知道了？”

窈窈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過去，輕輕點了點頭，“嗯，方才文禮哥哥同我說了……”

說著忍不住抱住楊婠寧的胳膊將小腦袋擱在上面，“娘親，我舍不得你們……”

雖說陳家離得也不遠，但到底是嫁人了，哪家媳婦能天天回家的？

想到日後嫁人後，再回來就是客人了，窈窈心底便是一酸。

說到底還是太小了，對于婚事尚且懵懂，自然會覺得無助，再加上對陳文禮敬重遠遠大過意，自然不會憧憬嫁人，所以此時難免會心生抵。

語氣悶悶的，楊婠寧聽著也不好，了小閨帶著嬰兒的小臉，啞聲道：“要不我們不嫁了……”

一旁的江仲麟早已按耐不住，聽到這句話眼睛立馬亮起，“對，我們不嫁了，我養窈窈一輩子！”

話音剛落他就被江泓敲了腦瓜子，“老子還沒死呢，不到你來養我的寶貝閨！”

江仲麟捂著腦袋忍不住撇了撇，兩父子這般倒也打破了屋裏凝重的氣氛。

窈窈看著忍不住抿笑了笑，一雙大眼睛如同水洗般漂亮純淨，“爹爹娘親大哥二哥，窈窈沒事的，大不了日後我天天回來，想來婉晴姨也不會介意的～”

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明璀璨，不見一霾，似乎方才垂頭喪氣的人不是。

但江仲麟仍有些不樂意，“窈窈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

楊婠寧瞪了他一眼，江仲麟嘆了一口氣，了小姑娘嘟嘟的小臉，“要是過得不好，你告訴二哥，二哥幫你揍陳文禮一頓，打到他永遠也不敢欺負你為止！”

一旁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江伯麒也走上前來了窈窈頭上的小花苞，“大哥在。”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聽得窈窈眼眶一紅，手抱住了大哥，聲音悶悶的，“窈窈知道的……”

將事說通後，江泓就將兩個兒子趕了出去，想同閨再多相一會，但沒想到最後自己也被妻趕了出去。

“今晚我同窈窈睡，你去書房！”

于是江泓夾著尾灰溜溜的去了書房。

窈窈其實還惦記著先生，但娘親一臉溫地看著，再也說不出口，心裏安自己，沒事，明日再去看先生也是一樣的……

這一晚，窈窈就在正院同娘親歇下了，并不知道梧桐小院亮了一整晚的燈，一襲白袍的男人坐在給修建的秋千上凝視著漆黑一片的菡萏小院，坐了一宿。

天亮，燈熄了，那道白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雨還沒停歇，但還好變小了，蒙蒙細雨下，一涼意躥進的上，激起汗，讓人覺得仿佛來到了秋季一般。

窈窈撐著傘，練地打開通往梧桐小院的小門，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在寂靜的院中響起，“先生，窈窈來啦～”

窈窈期待地看向院中，但卻空無一人，那道悉的影罕見的沒有出現。

神一怔，茫然失措地往四周看去，依舊不見那道悉的影。

這時房門打開了，追雪從中走出，朝窈窈行了一禮，“小姐，主子有事出遠門去了，昨夜原本是想同您說一聲的，但您沒有回來……”

窈窈臉上的笑容消失，抿了抿，視線虛虛落到雨幕中的秋千上，低聲道：“那先生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回小姐的話，主子說歸期不定，勿念。”

窈窈像被忘的崽，耷拉著腦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