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翰澤親自駕駛邁赫，梁奚禾隨他一道，與梁茂林夫婦的幻影一前一后抵達。

松鶴園正門前盤踞著兩只大石獅子，平日里閉的頭大門今日敞開，門前列隊站立著七八個人，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

孟翰澤繞過車頭，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梁奚禾解開安全帶，搭著他遞過來的手腕下車，站穩后，略揚起頭拜讀正門之上的黑底匾額，上書“松鶴園”三個遒勁有力的金大字。

俏皮地說：“孟老先生果然是被從商耽誤的書法大家。”

孟翰澤有點驚訝：“你知道這是我祖父的手書？”

梁奚禾笑而不語。昨晚看了大半夜與孟老先生有關的資料，自然知道老爺子才華橫溢、興趣廣泛，不止好書法，還喜歡收藏鐘表。

那邊，梁茂林夫婦也下了車，兩人走過去跟他們匯合。

孟家等待貴客的幾人迎了上去，為首的那人約五十歲的年紀，材適中頭發花白，姿筆、態度恭謹地說道：“梁董，梁太太，我是松鶴園的管家高勝。歡迎二位。”

又轉向小兩口打招呼，“爺，。”

那天聽簡騰喊“太太”，梁奚禾已經覺得不適應，今天高管家這一聲“”更是讓尷尬得腳趾摳地。

救命，大清亡了多年了啊。

不過眼下的場合不適合在稱謂上推拒，只能以后再找機會糾正，禮節笑笑，站到奚云嵐邊。

“諸位里邊請。”

奚云嵐邁步前，不聲地打量了兒一番。白高領羊絨衫搭配織金浮雕紅提花馬面，盤著低發髻，沒配發飾，周只戴了一枚鷺羽戒指和PIAGET的玫瑰花耳環。

耳環上綴著流蘇，鑲飾的204顆圓形鉆在日中熠熠生輝，襯得沒涂底、只上了眼妝和妝的梁奚禾亮，氣極好。

化妝不化底妝，白金戒指配玫瑰金耳飾調也不統一，奚云嵐吐槽的話到了邊，礙于孟翰澤就在一旁又生生咽了回去。

梁奚禾對的看不慣了然于，笑盈盈地挽著的手臂一起走，低聲故意說道：“媽媽，您覺得我這一如何？待會兒見了我婆婆，會夸我嗎？”

奚云嵐沒搭腔，睨了一眼：“背直，好好走路，注意儀態。”

梁奚禾也不生氣，松開手走回了孟翰澤邊。

邁過正門高檻只見一道磚刻照壁，上面運用多重細雕刻技法雕琢出蒼松與仙鶴，取延年益壽的祥瑞寓意，正是松鶴園的命名由來。

繞過影壁，孟淑慧已經等候多時。是流之輩，所以按規矩沒有迎出大門。

與梁茂林、奚云嵐一一握手，看向梁奚禾時目驚艷，不吝嗇夸贊：“我們禾苗今天真漂亮。”

梁奚禾乖巧中帶著地答道：“謝謝媽媽。”說完朝奚云嵐投去一瞥，似是挑釁。

不期然聽到一句“媽媽”，孟翰澤一愣，孟淑慧則笑意更甚，了的手又去招待梁奚夫婦：“親家，快里面請。”

奚云嵐深深地看了兒一眼。

進了正廳，高管家陪著梁茂林的助理將梁家帶來的禮送進來。除了常規的煙酒之外，奚云嵐還特地準備了蘇繡披肩，螺鈿漆首飾盒等典雅之。

孟淑慧不好意思：“我邀請二位吃頓便飯，倒讓你們破費了。”

梁茂林朗聲笑道：“來松鶴園就是吃碗輕澆的湯面也算饕餮大餐了。”

孟淑慧客氣：“跟梁園哪里好比？”

梁園是梁家當年在東明湖西岸的一莊園，梁茂林當家后做主捐給了國家，如今已經作為東明湖十景之一對公眾開放。

兩人客套間，一位年輕子帶著兩位阿姨進來奉茶，孟淑慧似乎待格外親近，特意向大家介紹道：“這位是高管家的獨，高闊。”

高闊與貴客們一一打過招呼，雙手將茶遞到梁奚禾手中時笑意更深：“請用茶。”

梁奚禾忍住因稱謂而起的皮疙瘩，好奇地看了兩眼，削肩細腰、長挑材，大方利落地退了出去。

長輩們敘話，陪坐在末端的梁奚禾端著茶杯，傾悄聲問孟翰澤：“姚董不來嗎？”

孟翰澤頓了頓：“應該快到了。”

半個小時后，姚德平終于姍姍來遲，車子在門外剛停穩，先遣了高管家來通報，廳熱絡的氣氛頓時像被踩了剎車。

梁奚禾看向上首，孟淑慧的笑容未變，眼里卻浮起冷意。

不消一會兒，姚德平進來正廳，所有人依禮起相迎。

他先跟梁茂林握手：“抱歉梁董，我臨時有事，去了公司一趟。”噙著笑意，語帶傲慢。

今天周六，又是兩家議親的大日子，除非孟氏發生了安全事故，不然公司沒什麼事能排在這事前面。他拿這個當借口，無非就是故意怠慢。

“姚董貴人事忙。”

梁茂林比他高出半個頭，說話的時候微微俯視，語氣聽不出緒。梁家是跟孟家聯姻，他沒將姚德平放在眼里，自然不會因為無足輕重的人生氣。

姚德平又跟奚云嵐握手，最后目落到梁奚禾上。

該怎麼形容這種目呢？

就像一個全然的外行者揣著幾張人民幣就去了畫展，以上帝自居，對著一幅畫從上而下地審視，似乎覺得此畫頗為一般，最后聽說畫作乃是出自名家之手，為免才怯才勉強扯了扯角，但又心下不甘，角扯起的弧度極小，不屑一顧的意味藏不住一點。

可是梁奚禾不是待價而沽的畫作，拒絕被這種毫無分寸的目化。

直視回去，微抬下，不卑不地喊了一聲：“姚董。”出于的禮貌和教養。

梁茂林和奚云嵐并沒有糾正這個稱謂。

“公司有什麼事嗎？”

孟翰澤借著詢問姚德平，往前站了半步，有意無意地將梁奚禾擋在后。

孟淑慧見狀，立刻開口道：“今天不談工作。”笑著征求梁奚夫婦的意見，“也到飯點了，親家，咱們邊吃邊聊吧。”

若是照著規矩，招待貴客應該在正廳，但孟老先生暮年來到松鶴園養靜，特地將花廳重新修繕過，辟出了一方環境極為清雅的用餐之地，孟淑慧引著大家移步到了花廳。

餐桌上雙方父母聊著婚事籌辦，兩個小輩不上話。

梁奚禾安靜地用餐，孟翰澤留意著的喜好，每當喜歡的菜轉到眼前時，他便出手將轉盤輕輕摁住幾秒，方便夾菜。

“小梁今年剛畢業？在哪里工作？”

過了一會兒，梁奚禾突然被cue到，一抬頭就對上姚德平的視線。

用紙巾輕拭角，不疾不徐地回答：“在家待業。”

姚德平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流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對梁茂林說道：“看來梁董沒打算培養兒接班？”

不等梁茂林作答，他又道，“也能理解，小姑娘嘛到底指不上。我對兒的要求也是不闖禍就行了。但兒子不一樣，指他們有出息就得嚴格要求，重點培養。”

這是嘲諷梁茂林沒有兒子。

姚德平靠在椅背上出得意之。年輕時他得避著梁茂林的鋒芒，因為人家是出名門的翩翩佳公子。

可那又怎麼樣？

如今他這種貧苦出的窮小子還不是跟他平起平坐。往后說不定他還得求著自己，善待他們家嫁過來的獨生。

梁奚禾卻想到另一層。眾所周知，孟淑慧膝下只有一兒一，哪來的“他們”？姚德平真的離譜至極，竟然在這樣的場合也毫沒打算給發妻一面。

停下筷子，狀似不經意地點點面前經過的紅燒魚，問道：“這是臭鱖魚嗎？”

暗指姚德平散發著惡臭。

雖然不知道埋得這麼晦，對方能不能聽懂，但作為小輩畢竟不能太過肆無忌憚，不然又給人遞了把柄，攻訐梁家沒有教養。

奚云嵐卻沒這層顧慮，不客氣地說道：“聽說姚董在云開寺為母親立了長生位，念老人家靠著替人補裳，獨自拉扯你們三兄妹長大人。”

姚德平臉不太好看。

奚云嵐是提醒他不要忘記他的母親也是子，別一邊立著孝子的人設、一邊打心眼里看不起人這麼惡心。

梁奚禾看看自己的媽媽，忍著沒笑出聲，第一次覺得奚總的毒舌得還順耳。

將左手放到了上，隔著布料了口袋里的什，下了決心。

兩家本就勢均力敵，梁茂林和奚云嵐的出又擺在那里，對這種犬升天就小人得志的臉本看不上，話語間打過一番機鋒后，席上氣氛分外冷凝。

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孟淑慧心里不快依然笑著打圓場：“說起云開寺，寺里的花已經陸續在開了，我跟覺塵師傅商量著辦個賞大會，親家有沒有興趣？”

梁茂林給面子：“云開寺的花名聲在外，我們每年都惦記著去看看。對了，覺塵師傅算算也到了古稀年紀，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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