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半山半海的“歸田園居”景灣。

雪霽山平時一到周末便游人織，這幾天云開寺有水陸法會，山路上更是香客信眾扎堆。黑的幻影只能緩慢盤旋上山，有時還要停下讓一讓。

母親在山上居十五年，姚以涵已經習慣了這種盛況，托著下看著窗外，偶見一家四口說笑著步行，微微失神。

二十分鐘后，幻影駛景灣大門。

久負盛名的景灣都是占地百來平的一層最多兩層的獨棟院落，黛瓦白墻，乍一看跟傳統民居沒有太大差別。但這里安保跟業都是頂級的，購、消遣以及高端醫療設施齊備。

上了年紀的有錢人既有回歸農鄉生活的理想，又需要絕佳的療養之地，導致景灣多年來一房難求，租金指數型增長，姚德平因此掙得盆滿缽滿。

幻影沿著寬闊的柏油路行駛，穿過一道道烏桕樹冠搭起的彩虹拱門，最后停在一棟平房前。

姚以涵迫不及待地下車，抱著兩盒從港城帶回來的糕餅跑進院子。

“章姨，我媽媽呢？”

“涵涵回來啦？”章姨眼角綻出魚尾紋，笑著接過手里的點心盒，“太太剛回房，到午睡時間了。”

“哦哦。”

姚以涵有些失落，還是懂事地低了聲音，折返回院子在廊下曬太，安靜地等著。

章姨端來茶水。抿了一口，嘗出烏梅和山楂的味道，抬頭問道：“我媽媽最近胃口又不好嗎？”

“沒有。”章姨還未回答，屋傳出一道溫和的聲，“我就是今天想喝點有味道的茶水，不要擔心。”

姚以涵欣喜萬分，立刻奔過去挽住的胳膊：“媽媽，我還以為您睡了呢。”

孟淑慧五十多歲，鬢角已有白發，沒有特意染黑，眼下角也添了不紋路，但從秀氣的五和溫醇的氣質中可知，歲月從不敗人。

仔細打量一個多月未見的兒，沒見瘦就放下心來。

“你哥哥呢？”

“他好像有個什麼檢查。”

“下車間檢查？”

“可能是吧。”

母倆說著話坐到廊下的秋千上，依偎在一起。

“抱歉啊涵涵，昨天沒能陪你過生日。”

姚以涵鼻子一酸，怕孟淑慧察覺慌忙靠到肩膀上。昨晚已經買醉放縱了一場，哭過發泄過，不想再惹媽媽傷心。

暗自吸了一口氣，聲音依然悶悶的：“只是一個小生日，還是水陸法會比較重要。”

孟淑慧選擇在景灣生活，就是因為這里與云開寺比鄰而居。誦經禮佛多年，對廟里的佛事一向莊重對待，遇到水陸法會這樣的盛事，必定焚香設齋，一切都按持戒之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超度亡靈，才能得片刻的安寧。

今年的水陸法會正好撞上兒的生日，有糾結過，還是作了取舍。

姚以涵似懂非懂，只能盡量理解。

孟淑慧的發頂，聲問：“昨天哥哥有幫我轉禮嗎？”

“有啊。”姚以涵直起子，將平安扣從半高領中揪出，“謝謝媽媽，我很喜歡。”

孟淑慧又笑著問：“哥哥送了什麼？”

“他說我的電腦還是大一的時候買的，該換了，送了我一臺筆記本。”

孟淑慧聽了搖頭，嗔道：“他是實用主義者，原諒他吧。”

姚以涵也笑起來：“以后有了嫂子，他會變得浪漫的。”

章姨將帶來的糕點拆封，放到小幾上給們當下午茶，聽到這話后說：“姑太太送來好些姑娘的照片，不知道翰澤會不會從里頭給涵涵挑個嫂子。”

姚以涵擔心地看向孟淑慧：“姑姑又來了？”

“嗯，說要幫你哥哥安排相親。”孟淑慧淡淡地說。

沒找媽媽的麻煩就好，姚以涵放下心：“照片在哪兒？我能先看看嗎？”

章姨進屋拿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出來，里頭是一份份簡歷，每份上還用回形針別了照片。有些是證件照，有些則是生活照。

姚以涵看了幾張，忍不住皺眉：“姑姑能不能選一些真好看的，這些PS痕跡這麼重，都是照騙。”

哥哥拔清俊，哪里是這些人配得上的？

孟淑慧點：“不要隨意評價他人多造口業，慎言。”

姚以涵抿，把簡歷都塞回了檔案袋，遞還給章姨：“那就讓哥哥自己看吧。”

“不用。”

孟淑慧的眸落到院子里那棵八重紅枝垂櫻上，時節不對，再名貴的樹也開不出好看的花，“他的婚姻由他自己做主，我們不要手。”

章姨捧著紙袋：“那這……”

里面都是人家的照片，不好貿然丟棄或者焚燒，又不能還給姑太太去。

“找個地方放起來。”孟淑慧垂眸，“德容問起來，就跟說沒合適的。”

姚德容一向難纏，要是知道們沒轉檔案袋，怕是有的鬧騰。章姨在屋子里琢磨了半晌，塞到了五斗柜最底下的屜里，又找了兩個空餅干盒上。

姚以涵自始至終沒敢提姚德平，就是因為每次提起姚家人，孟淑慧的心就會差上幾分，就像現在這樣，眼底為數不多的笑意已經被通通收了回去。

起一塊蝴蝶遞過去，轉移話題：“您嘗嘗，我在一家老字號買的。”

等孟淑慧很給面子地吃了好幾口，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媽媽，您什麼時候到港城去看我吧。”看是其次，主要是走出這座山，去散散心。

孟淑慧一頓，只道：“有機會吧。”又說道，“你再曬會兒太，或者回自己房子里睡會兒。”到點要去做書法日課。

姚以涵跟著起，笑笑：“我幫您研墨。”眸卻暗淡。

每一句“有機會吧”，最后都是遙遙無期。

周日天氣特別好，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秋冬暖，許多人拖家帶口地出門賞秋。正午時分，環高架發生通事故造了嚴重擁堵，排隊的車輛一直延綿幾百米。

汪洋尾燈中，一輛正紅的杜卡迪猶如剛剛出籠的猛，勢不可擋地從汽車間隙中呼嘯而過。

匍匐在它上面的馴師影纖細窈窕，在頭盔后的發隨著被帶起的勁風飛揚。輕易地控著這頭野，加速疾馳，向匝道俯沖，又減速轉向，卷起滿地的銀杏落葉后咆哮著遠去。

今天約好見面，恰巧杜卡迪也空運到境。梁奚禾要去接車，孟翰澤選的見面地點在寧市西邊，如果從最東邊的機場趕過去完全來不及。

為了遷就，他將地點改到東城區一“茶禮”的高級茶室。但沒料到提車的手續遠比想象中復雜，結束后盡管一路飛馳趕慢趕，還是遲到了許久。

“茶禮”著宋式學，簡約雅致。今天被包場，沒有其他客人。香氣裊裊中，卷簾后的琴師信手撥彈，清音繞梁。

等得實在有點久，百無聊賴的虞高旻歪在窗邊的羅漢榻上看茶藝表演。跟他一比，旁邊坐著的孟氏集團的法務，顯得十分拘謹。

又過了會兒，法務低了聲音開口：“虞律，孟太……”

意識到這聲“孟太太”不夠嚴謹，他又改口，“你的委托人大概什麼時候到？”

律師的時間就是金錢，已經超過約定時間43分鐘還不見人影，兩人都有想法。

偏偏最講時間觀念的人不發話。

虞高旻下朝闔著的包廂門一揚：“等你們孟總打完電話，你問問他。”

法務哪敢，俯端茶不語。

忽然，古箏雅韻被由遠及近的機車聲攪擾，破了一室靜謐。

兩人應聲往窗外看去。

紅的杜卡迪一個急剎，猛的怒吼聲戛然而止。深黑的機車靴踢開了腳撐，車手利落地翻下車，邁著大步往里走。

邊走邊掀起了頭盔，烏發隨著擺頭的作散落到肩頭，出一張小巧致的臉。櫻瓊鼻，無辜的葡萄眼，純得與黑皮有著強烈的視覺反差。

虞高旻挑眉，有些意外，轉念一想這是誰的好朋友，又覺得理之中。

梁奚禾推開玻璃門，逡巡一圈看到窗邊的兩個男人。

走過去：“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哪位是孟總？”

虞高旻起站直，拉西裝下擺，想跟握手：“梁小姐你好，我是你的代理律師虞高旻。”

“你好。”梁奚禾點頭致意后，看向另一個男人。

不在父母的眼皮底下懶得裝，口頭眼神都打過招呼了，不是非得再肢接，就算被人詬病沒有禮貌也不想跟人握手，誰知道某些人手上會不會有難聞的煙味。

法務在的目中盡量淡定地自我介紹，順便解釋：“孟總在里面接電話。”

原來都不是孟翰澤。

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后的包廂門也在此時從里面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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