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皺了皺眉，八載死士生涯磨出的敏銳直覺，在此時悄然蘇醒。

那些在暗蟄伏、在刀尖的日子，讓對周遭的異常有著近乎本能的警惕——哪怕只是一氣息的偏差，一個細微的作，都可能藏著致命的殺機。

忽然想起，點香的那名宮，名竹苓。

方才竹苓彎腰點香時，似乎瞥見對方的手微微一，神微微有些局促。

夕的心沉了沉，抬手拔下發間那支銀簪。

握著簪尾，小心翼翼地將簪尖探香爐，輕輕撥了撥燃燒的燭芯。

不過片刻，原本潔的銀簪尖端竟泛起一片烏黑，像被墨染過一般。

夕眸一凜。

雖不像蔓蘿那般通毒技，能辨識千百種毒，但作為死士，辨別常見的劇毒與迷藥，本就是必修的功課。

這銀簪變的程度與速度，讓瞬間想起一種煉制的毒香：斷腸紅。

此香初聞與尋常安神香無異，甚至更添幾分甜膩，可若聞上一兩個時辰，便能悄無聲息地侵肺腑，順著氣流轉至腦腑。

初時讓人神思恍惚，漸漸變得神志迷，待毒深骨髓后，便會開始蠶食五臟六腑，先是嘔不止，接著四肢筋脈寸寸斷裂，最終在癲狂的囈語中七竅流而亡，死狀凄慘，面目全非。

更毒的是，此毒無解，且發作緩慢，往往要拖上三五日才會斷氣，期間清醒的片刻，只會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瘋狂與死亡，卻無能為力。

夕將銀簪回，看著那片刺目的烏黑，指尖微微發涼。

竹苓為何要這麼做？莫非是人指使？

蘇沁瑤，還是赫連姝？

蘇沁瑤雖然恨骨，但定不會不顧全大局，至活著，尚有用途。

唯有赫連姝才不會顧什麼大局，一門心思想要死。

況且，斷腸紅這種毒藥太過毒，宮中明令用。可赫連姝是蕭北承的兒，想要弄來斷腸紅，易如反掌。

夕以帕掩住口鼻，閉目沉思。

香爐里的“斷腸紅”還在燃燒，裊裊煙霧纏繞于空中，像一張無形的網。

半晌過后，夕睜開眼睛。

或許，正好可以借著赫連姝這毒計，尋個的機會。若是逃不，那便是命。

抬手理了理襟，面上恢復了平日的平靜，揚聲道：

“來人。”

四名宮應聲而，見膳食未，皆是低眉順眼，不敢多問。

“沒什麼食，撤下吧。”

“是。”

宮們麻利地收拾起殘席，托盤上的碗碟撞出輕響。

眼看們就要退出殿門，夕忽然開口：

“竹苓，你留下。”

竹苓子一僵，回過頭時臉已有些發白：

“公……公主有何吩咐？”

“方才那香燃得快了些。”

夕指了指角落里的香爐，語氣自然：

“你再取些新的香片來。”

竹苓臉一松，低低應是，與其余三名宮一同退下。

不多時，端著托盤再度進殿。

殿門合上的瞬間，竹苓嗅著殿甜膩的香，握著托盤的手，不由自主地收。

夕淡淡地道：“放到案上罷。”

“是。”

竹苓將托盤放下，轉走。

“竹苓，由你幫我綰發罷，不知怎的，今日手綿綿的，失了力氣。”

“奴婢遵命。”

夕邁步走進殿，背對著，坐在梳妝臺前，聲音聽不出緒：

“來吧。”

竹苓繞過屏風，站在夕后，指尖微微發地拿起梳妝臺上的桃木梳。

低著頭，目不敢與鏡中夕的眼神相，只專注地梳理著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木梳劃過發，發出輕微的聲。

夕著鏡中竹苓繃的側臉，眸一凝，看似隨意地抬手，從妝奩中取過一支鎏金點翠的發簪。

“今日就用這支吧。”

聲音平淡，將發簪遞向后，指尖卻在遞出的瞬間驟然變向。

竹苓剛出手去接，就見夕的手腕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翻轉，手中的金簪帶著凌厲的風聲，直奔頸后“風府”而來。

那位連接腦腑，一旦被銳刺中，輕則半麻痹，重則瞬間失能。

竹苓驚得瞳孔驟，想躲已是不及。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金簪尖端準地刺位，力道不深不淺，恰好阻斷了四肢的力道。

渾猛地一，手中的木梳“啪”地掉在地上，四肢像被走了骨頭般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