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赫連楓的心緒得像團纏結的麻。

蕭南晏中刀后生死未卜，可傅云卿率領的大軍依舊死死圍困著燕都，城墻外的營帳連綿如帶，日夜傳來的號角聲像重錘般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城的況早已不容樂觀。

先前為了退敵軍倉促進城，如今被圍得水泄不通，糧草補給徹底斷絕。

戶部員昨夜遞上的冊子目驚心——糧倉現存的糧食，若按城中軍民人頭均分，撐不過一個月便會糧絕。

到那時，不等敵軍攻城，城自會先作一團。

赫連楓站在城樓上，著城外黑的敵軍陣營，指節在城磚上叩出沉悶的聲響。他算了算手中的籌碼：

自己親領的十萬軍，加上收編的五萬降兵，雖算不上銳盡出，卻也足夠與蕭南晏的兵力抗衡一番。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孤注一擲。

他下定決心，今日整頓兵馬，明日一早便開城迎戰。

晨起時，他坐在床沿，目落在夕沉睡的側臉上，指尖輕輕過眼下的青黑——這些日子，清減了太多。

他的心底，掠過一掙扎，自己這般將囚在邊，到底是對是錯？

可他，終是舍不得放走。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那支銀簪，手微涼。

著簪親手篆刻的永夜二字，眼中微微有些酸，隨即，作輕地將簪子的發間。

夕的長睫忽然微不可察地了，他知道，醒了，只是不愿睜眼，不愿與他說話。

殿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赫連楓著抿的，輕輕一聲嘆息，聲音低啞得像蒙了層紗：

“夕，明日，朕便準備開城迎戰。你放心，朕決不會拿你做籌碼。朕會真刀真槍，與蕭南晏一決勝負。等這場仗打完了，若是朕失敗了，便會放你走。若是朕贏了，這一輩子定會對你好，不會再讓你委屈……”

夕依舊不肯回應他。

赫連楓像是自言自語：“夕，朕其實也可以做到，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父皇母后的悲劇，朕不想再重演，若是娶一個不的人，不僅自己飲恨憾，也會辜負另一個人的一生，深宮為了奪寵和奪權爭斗，朕看得太多，太多……”

他頓了頓，像是還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卻只是替掖了掖被角，緩緩起。

“朕走了，要到夜時分才回來，你好好睡罷。”

腳步聲漸遠，直到殿門“吱呀”一聲合上，夕才緩緩睜開眼。

窗外的晨過雕花窗欞照進來，在被褥上投下斑駁的影。

抬手上發間的銀簪，冰涼的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

赫連楓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可心里清楚，這場仗一旦開打，便是生死局，哪還有什麼“打完了”的從容？

著帳頂的鸞刺繡，忽然想起蕭南晏——他此刻是否還活著？明日城開，兩軍對壘，他若真的出現在陣前，赫連楓又會如何？

若是真的大戰開啟，縱使赫連楓不拿自己迫蕭南晏，可，總會有人存了壞的心思，自己務必要趕在明日大戰之前逃離。

若是無法逃離，那便死，也不要了一個人脅迫的傀儡。

……

黃昏之際，殿門吱牙一聲被推開，夕余暉隨著門傾瀉而。

進來的是四名宮，認出， 這是赫連楓原來太子府的幾名心腹婢。

看來，他是真怕皇后和赫連姝的人，對不利。

“公主。”

為首的宮屈膝行禮，聲音和：

“讓奴婢伺候您用膳。”

夕坐在床沿未，看著們有條不紊地布臵——銅盆被擱在雕花架上，錦帕浸了溫水遞到手邊，漱口盞里的茶水溫度恰好。

們的作帶著刻意的謹慎，既不敢過分親近，又著“不敢怠慢”的意味，顯然是得了赫連楓的嚴令。

待整理妥當，最后那名宮已將食盒打開，里面是四碟致的小食：

一碗燕窩粥熬得綿，上面撒著細碎的桂花；一碟水晶蝦餃，皮薄如紙，約可見里面的蝦；還有兩碟爽口的小菜，分別是腌漬的姜與涼拌的翠豆苗。

因為夕口味清淡，這是赫連楓走時特意待的。

“公主慢用，”

幾名宮布臵完畢，再次行禮，“奴婢們就在殿外候著，待您用罷之后，再來收拾。”

說罷，四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殿門被輕輕合上，恢復了先前的靜謐。

夕著那四名宮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目落回桌上的晚膳，玉筷在膳食上轉了半圈，輕輕放下。

的纖指無意識地劃過微涼的桌面，視線卻飄向了角落里的香爐。

里面燃著的是赫連楓特意為尋來的安神香，往日里氣息清寧，能平人心頭的躁郁。

可今日，那香氣似乎與往常微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