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這回，你準備好了嗎？……

趙明斐近日心莫名郁躁，口止不住的殺意，濃烈的戾氣中藏了幾分不可言狀的不安。

盡管江念棠後面解釋子妒忌乃家之源，自小銘記聖人教誨，為人妻者須遵三從四德，順孝恭，寬容不妒。

換作從前，趙明斐遇見這樣一位通達理的妻子定然多一份欣賞，但這個人偏偏是江念棠。

他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麽，有種難以描述的無力。

趙明斐強行下間不適，招嚴珩一進宮，給他一份名單。

“國庫空虛，你帶人按照上面的去定罪抄家，在登基大典前趕回來。”

登基大典第二日便是帝後大婚。

嚴珩一接過一看，上面都是之前為求庇護，地方上送孝敬給趙明斐的貪和富商們，他指著第一頁最上頭的名字打趣道：“人家每年給你十萬兩雪花銀，你現在居然要過河拆橋，真狠啊。”

趙明斐不以為意，“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再說，他們給錢的時候難道我沒有替他們遮掩嗎？”

現在他不需要錢了，自然要嚴格執行大虞律令。

嚴珩一最佩服趙明斐的一點就是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在跟人言笑晏晏推杯盞，下一瞬就能毫不猶豫誅人全族。

認真說起來，皇帝不算冤枉他。

趙明斐確實充當過一段時間地方腐敗員的保護傘，讓他們大肆斂財，魚百姓。

究其原因乃世族之間盤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僅憑一人之力焉能摧毀。

況且趙明斐母族勢微，本無法提供助力，他自己夾在皇帝與皇後之間，如履薄冰。龔州水患一事讓趙明斐看清楚了要想徹底鏟除這群毒瘤，決不能在明面上對著幹。

他劍走偏鋒，先取之，必先予之。

高門世家自詡尊貴，嫡脈瞧不上庶出，旁支瞧不上遠親，然而世上誰人不想功名就，富貴無極，于是趙明斐向這些“壯志難酬”之輩遞出橄欖枝。

他們要名，要權，他要錢，要礦。

錢用來招人，礦用來鑄。

與此同時，他利用與嚴珩一明面上的敵對關系，將出寒門，不願趨炎附勢的有志之輩趕出京城，實則是保護。

他籌謀多年，終于在江皇後壽宴那日從本上消滅禍源，現在該到其餘的蟲豸之徒。

嚴珩一收起冊子，談完正事，他開始聊私事：“朱雀大街最外邊有套二進的小宅子，殿下能不能賜給我？”

趙明斐挑眉：“你又要養外室？”

嚴珩一花名在外，紅知己遍布京城大街小巷，偏偏迫于父命娶了個悍婦，每次他要納妾，嚴府總要鬧一回飛狗跳。

“別胡說！”嚴珩臉一變，擺擺手趕為自己正名：“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招了個用劍的好手，這次能在荒山虎口裏活下來，多虧了他。他準備娶媳婦，我琢磨著送他一套宅子當做新婚賀禮。再說，人家幫忙辦事還了傷，不得犒勞一下？”

趙明斐皮笑不笑：“你送？”

嚴珩一：“我替你送。”

趙明斐對得力下屬向來大方，不在乎這點外之。

嚴珩一滿意地準備打道回府。

“慢著。”

趙明斐住他，在嚴珩一疑的眼裏說出這幾日困擾自己的問題。

“嚴夫人為什麽不喜歡你納妾？”

嚴珩一的目從疑變了古怪 。

書房裏的燈已經熄滅，屋陷詭異的靜謐，趙明斐手肘撐在案上方，雙掌疊，眸中的暗比夜更幽深。

嚴珩一說，天下的子沒有一個會甘願和別的人分丈夫。

他問有沒有例外。

嚴珩一斬釘截鐵否認。

“除非不你。”

趙明斐回寢殿時已過子時，更深重。

他掀起床簾，江念棠睡在床榻裏側背對著他，被子蓋過大半個後腦勺，看不清面容。

子蜷牆壁，像是要將自己藏起來，偌大的床榻不仔細看，幾乎可以忽略的存在。

趙明斐面無表審視，腦海裏一直回嚴珩一那句話。

江念棠睡得迷迷糊糊，約聽見有響聲，然後又消失重歸靜謐，只不過這份安靜裏帶了些許如芒背刺的駭然。

睡得不大安穩，但無法撐開沉重的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錦被忽然鑽寒涼的氣，接著被人翻過去，落寬大的懷裏。

還不等適應，麻麻地吻落在瓣上，猛烈地讓人有點頭暈目眩，呼吸也了節奏。

江念棠慢慢清醒過來，對上趙明斐的眼眸，主手環住他的脖子，嗓音帶著剛睡醒時獨有的慵懶糯：“今天這麽晚？”

趙明斐沒有回答，拇指扣在細膩的臉頰上，來回挲，冷靜觀察的表。

燭過紗帳落在迷蒙的雙眸上，映照出眼裏濃郁的眷與熱烈，讓他心驚，讓他沉淪。

“嘶——”江念棠微蹙娥眉，帶著幾分不解：“你弄疼我了。”

的聲音悶悶的，的，尾音打著旋兒，不像反抗，更像邀請，邀請他弄得更疼一點。

趙明斐無聲地笑了，重新俯而去。

江念棠只愣了片刻，收勾住他脖頸的手，熱回應。

溫熱的氣息盈滿床帳，沖散夜的寒涼。

天邊泛起微微魚肚白。

趙明斐臂彎裏的人呼吸規律綿長，他偏過頭無聲凝視。

江念棠的瓣上還殘留些許潤澤，水瀲滟，像清晨綻放的紅玫瑰般豔稠。

怎麽可能不他。

趙明斐攏手臂，把人又往懷裏帶了帶，慢慢閉上眼假寐，腦海裏反駁嚴珩一的話。

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更不會有相同的人，將所有子歸一類，實屬草率。

江念棠睡醒已是日上三竿，然而天灰蒙蒙的，遠的黑雲連一片往前，屋彌漫著山雨來風滿樓的沉抑。

枕邊人早已離開，了昏沉的腦袋，著床沿起。

聽見響，守在門口的右想輕輕推門進來，將屋剩餘的蠟燭悉數點亮。

明亮的團在殿氤氳蔓延，驅散昏暗。

江念棠被擁著更，洗漱，最後坐在落地銅鏡前梳妝。

右想拿起一支翠玉海棠簪替挽發，在瞥見鏡中人右角留有齒痕時，不聲用脂替遮蓋。

“上回娘娘說想要喜服上改用火焰蓮雲紋，尚局的人已經修制完畢，等會便送過來。屆時您再瞧瞧有什麽要修改的地方，讓們加做。”

離登基大典還有三日，三日之後又是大婚，整個廷忙一鍋粥，生怕出差錯，尤其是新帝吩咐大婚以皇後的喜好為主，不得有諸般改。

但們不敢有怨言，花園青石板裏殘存的沫提醒所有人，新帝對與他共患難的妻有多重視。

江念棠獨自用過午膳，涼風驟起，吹得人昏昏睡。

昨夜趙明斐折騰了許久，每次剛陷深眠便會被悶醒，反複數次，令人頭疼。

索現下無事，幹脆重回榻上休憩，等著嫁送來。

江念棠心裏生出一點的期待，這件服，藏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

另一廂，左思伏跪在書房地上，臉微白。

旁邊放了箱從西巷口拾掇出來的舊，裏面裝的是趙明斐平日裏寫字畫畫用過的紙，一般而言這類東西要麽燒掉，要麽封起來由專人保管，以防被有心之人盜用。

左思按照慣例準備集中焚毀，然而在檢查時發現了一疊丹青圖，是江念棠練習臨摹趙明斐而作。

問題就出在的畫上。

趙明斐面如沉水盯視案桌上依次排列的畫，畫中人無一例外都沒有完整的五，缺失的都是眉眼以下部位。

他們眉眼彎下弦月，即便沒有，也能看出笑如燦。

趙明斐平日裏也笑，邊人最常見的是他溫和中帶著敷衍的笑，其次是冷漠的笑，笑裏藏刀的笑。

左思一眼就看出畫中人與趙明斐氣質完全不像，何況本人。

大殿裏靜悄悄，昏沉沉的，燈芯偶爾一聲細微的噼啪響，驚得殿的宮人們愈發脖子，屏住呼吸。

難掩的抑在屋蔓延，迫得人膽戰心驚，又不敢真哆嗦引人注意。

轟隆一聲驚雷落地，刺眼的白一道照出趙明斐的沉眸斂眉，另一道落在江念棠恍惚的眼眸中。

上的嫁與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不，甚至比想象的更好。

繁複巧的火紋摻了金線，制在擺的每一個邊角，穿上後像被火焰包圍。

有奇聞異志記載，據說若將火焰紋繡滿新人的喜服，他們會得到火神的祝福，靈魂被火融在一起，哪怕死亡也不能分離。

他認真跟說的時候，裝作不以為意，轉在暗地裏悄悄收集各種火焰紋，勤加練習。

江念棠看著鏡子中孤的自己，驀地紅了眼。

右想誤以為是喜極而泣，趕忙注意力，“娘娘要不要試妝，看看有沒有再改的地方。”

江念棠掃了眼托盤裏絢爛，玲瓏華貴的珠釵步搖，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把我的木簪拿過來。”

右想不明所以，還是照做。

江念棠接過後替自己練地挽了個極簡單的發髻，轉頭對右想嫣然一笑：“好看嗎？”

微焦的發簪近乎深黑，松松挽在順的青上，不細看難以找尋。旁邊有松散的發垂落，被一只素手隨意勾起掛在而後。

沒有一黛裝飾，卻得像一幅畫，尤其是烏黑的杏眼笑過來時，溫婉清麗，姣人。

右想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句贊之詞，門口傳來趙明斐回宮的唱喏聲。

聲響還未停歇，他人已大步流星踏殿。

右想跟在趙明斐邊伺候多年，立刻察覺出他面如常下的薄怒，看到他揮手示意人都下去後，朝江念棠投去一個擔憂的眼神。

然而正沉浸在穿上新的興中，完全忽視右想的提示，轉而將問題拋給趙明斐。

趙明斐站在前三步之遙，一言不發，不帶的眸在上寸寸掠過。

江念棠仿佛毫無所覺，提著厚重的擺朝他走來，滿眼期待擡頭看他：“再有三天，我們就親了。”

臉上的快樂和幸福幾乎溢出來。

趙明斐手，用力攬過的細腰，錮在前。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被心裏那點虛無縹緲的不安困擾數日。

江念棠是他的妻子，畫上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

的心，的，都屬于他。

趙明斐偏過頭在耳邊輕語：“我們早就親了，不是嗎？”

江念棠意識到他話中的深意後眼眸微暗，垂眸輕長睫間細弱蚊蠅地嗯了聲。

宛如一個信號。

束腰的封帶被驟然扯下，冗重的重重落在地上，接著大掌準地尋到與鬢發融為一的木簪。

發簪一去，濃的烏發頃刻間如瀑般灑落。

他眸漸暗，嗓音低沉纏綿。

“這回，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