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鸞輦從正宮門抬進。

紅氈自宮門鋪至太清殿，皇帝下詔主婚、百朝服參列，三公持節宣讀冊妃詔書，賜皇太子妃冊、寶印。

高誦：“奉匏既酳，永攜琴瑟。”

匏瓜杯中倒上甜酒，寓意共甘共苦，三飲三綱。

飲畢，蕭漠承登正殿寶座，太子攜妃跪聽訓誡，方算大婚禮。

———

太子大婚，如此大喜之事，蕭漠承定然是要在崇華殿擺上宴，大賀一場的。

此時眾嬪妃及親王家眷無一人缺席，全都在崇華殿恭候著。

蘇公公姍姍來遲，拂塵上還系著紅綢纏的大紅花，環視了一圈殿中眾人，笑道：“皇上已吩咐膳房傳膳，諸位娘娘和王爺王妃們可先行用膳。”

惠貴妃聽得一頭霧水：“先行用膳？皇上還沒來，這不合規矩，蘇公公，皇上不過來了嗎？”

“貴妃娘娘，皇上自然是要來的。”蘇公公笑中藏著深意，“只是皇上現下還有要事，吩咐了諸位不必多等。”

太清殿的冊禮已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回東宮辦正事，皇上還有何等要事呢？

眾人不知曉。

……

而此時此刻在東宮正殿里，蕭漠承一絳紅龍袍，手里捧著個“孝康皇后”的牌位，放在正殿主位的右側。

蕭漠承還用袖仔細地了牌位上的字，擺正后，才坐到左位上。

蕭琰看著他這一連串的作，倒也耐著心沒有催促。

蕭漠承往日里就不端個帝王架子，現下坐好，正襟還略有些張的模樣更像是民間兒子大婚時，在高堂拜的老父親。

按宮中的禮制而言，原是沒有民間大婚拜堂的習俗的。

但父子倆在沿用部分民間習俗的觀念上，出奇的一致，因而在太清殿退了朝，蕭漠承便馬不停蹄地往東宮來了。

王忠那張老臉上也鋪了層胭脂，笑起來更紅了：“一拜天地！”

宋稚綰和蕭琰二人轉朝向門外廣闊天地，躬三拜。

“二拜高堂！”

二人又轉，朝著主位的方向躬三拜。

蕭漠承看著兩人如一的作、彎下的腰，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能雙掌死死扣住椅子兩側的扶手，強撐著鎮定。

他的琰兒終于冊妃了。

他也終于能退位讓賢了！

“夫妻對拜！”

隨著王忠高昂的聲音落下，二人緩緩朝彼此轉過子，面對著面。

“夫妻”二字何其常見，又何其難得，尤其在帝王家，可這樣難得之，又偏偏生在帝王家。

躬三拜。

冠和冕冠始終立于同一高。

宋稚綰舉著扇面緩緩抬起頭，也是此刻，心中才真切地有了二人已結為夫妻的實。

“三拜禮，姻緣圓滿！”

金扇往下移了半寸，卷翹的長睫，脂紅勾勒微微上挑的眼尾，眸中神一如既往的純粹。

蕭琰看著那雙眸子對著他眨了兩下，角的笑意不住地溢開。

他走上前一步，大掌剛握上荑。

蕭漠承和殿門外的禮、同時出聲……

“琰兒！”

“殿下且慢！”

蕭琰下意識想皺眉，卻還是溫和著語氣道：“孤牽一牽也不？”

哪門子的糟粕禮制？

聞言，禮皆松了口氣，原來只是牽一牽而已。

天知曉他們當差的有多苦，既要遵循好該有的禮制，以免同僚彈劾他們曲意逢迎；又要讓這皇宮里最大的兩位主子心滿意足，面對其中艱辛，旁人不能會。

當然，其中富貴，也是旁人難以遐想的。

上前：“回太子殿下，只是牽手自然是可以的，但太子妃的扇面，還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寢行周公之禮時再取下。”

“好。”

蕭琰應得極快，話音一落，他便抬眼向王忠。

王忠心領神會，又向香爐中幾近燃盡的香，高喊：“吉時已到，共錦帳！”

這下連嬤嬤攙著也省了，蕭琰直接牽著人，出正殿，往東殿的方向走去。

一眾嬤嬤喜娘跟著到殿門外也沒能跟進去，又訕訕地轉頭回到正殿向蕭漠承復命。

蕭漠承無奈又好笑地擺擺手：“隨他去吧。”

這小子費盡心思讓欽天監早早地算了個“吉時”，不就是怕再被旁的人打擾他和宋丫頭獨嗎？

罷了罷了。

倆孩子都累一天了，他也累了，終于能好好歇段時日了。

宮墻上天朦朧，滿宮隨可見的喜字紅燈。

蕭漠承背著雙手悠哉悠哉地走出東宮，突然開口道：“朕當年也想像民間大婚那樣和則君拜堂，可惜先皇對朕素來嚴厲，拒絕了朕。”

蘇公公在旁陪笑著，上在寬。

心里卻在暗道：當年若先帝不對陛下嚴加管教，只怕本管不住陛下那歡過人的子，就連讓孝康皇后嫁于陛下，也是先皇覺得孝康皇后能管束著陛下……

“罷了，琰兒此生能圓滿，朕就安心跟則君代了……”

蘇茂一聽這話，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您這是何意？您子康健，要活個千秋萬代呢。”

蕭漠承白了他一眼：“朕自然是要活個千秋萬代的，朕還等著帶皇孫呢，想來過了今夜，朕的皇孫就該來了……”

———

東殿。

進了門，殿門“啪”一聲便關上了。

但直到宋稚綰走到床邊坐下，那面金扇也沒放下，連寢殿中有何也不知曉，只聞到許多香味，大概是自個兒了。

蕭琰彎腰湊在面前，笑聲溫朗：“請卿卻扇，以展鸞儀。”

那面扇子緩緩落下，眉眼、鼻子、朱……

宋稚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容，忍著笑，依舊端正著儀態。

蕭琰看不過這副模樣，往小臉兒上了一把：“現下沒有旁人了，今今在孤面前大可不必如此拘謹。”

總不能個婚，反倒還生分了。

宋稚綰忍著往那只手咬上一口的沖，輕聲細語道：“如今不一樣了的。”

“哪不一樣？”

宋稚綰認真道：“我如今不是住在東宮里的郡主了，是太子妃，太子妃應當克己守禮，為東宮表率，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放縱了。”

蕭琰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孤往后應當能省不心了。”

宋稚綰覺得他這話不大對，可又找不到辯駁的地兒。

正當骨碌碌轉著眼珠子這會兒，蕭琰一個俯，又把人抱起在懷里了，大步往殿中的膳桌走去。

“克己守禮的事往后再說，太子妃能著，孤的今今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