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

東宮的兩位主子今日都起得格外晚，聽說自太子妃傷后，雖日日和太子殿下睡在一起，卻沒同過房了。

昨夜不一樣。

昨夜了三次水。

王忠一顆碎的心也算是徹底放下了，天未亮便去問過了張院判，吩咐小廚房燉補子的參湯，再回去候著，等主子醒了伺候洗漱。

大婚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宮里上下的人都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連蕭漠承和惠貴妃也日日為大婚的禮節事宜持著。

相比之下，倒顯得東宮里的兩位正主格外清閑。

倒不是蕭琰無事可做，只是大婚所需的要事宜，他比所有人都備得更早，條條例例都過目了不下三遍。

偶爾想起還需做些改的，便是往嫁妝單子或聘禮單子里再添些件。

其余一應瑣事，甚至還派了手底下的暗衛，盯著宮外所有向，以防有人壞了事。

一切都有序進行著，眾人也都在各司其職。

只有宋稚綰還跟從前似的無憂無慮，閑得長。

兩人是近午時才起用的早膳。

宋稚綰喝著米粥，看著臂上發的傷口，好似恍然間才想起，離那夜一戰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連的傷都快養好了。

那……

見突然停下作，蹙著好看的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蕭琰在后腰的手也跟著頓了頓：“今今在想什麼？可是孤昨夜太過了些？今今沒有拒絕孤，孤才……”

“啊！”不等他說完，宋稚綰把手中才咬一口的筍包塞進了他里，隨即一雙眸嗔怒地瞪著他。

這旁那麼多下人在，怎能說這些……這些虎狼之詞呢？！

蕭琰就著咬過的牙印咬了一口包子，香味在口中彌漫開：“今今還未告訴孤方才在想什麼呢。”

宋稚綰得差點沒想起正事來。

倒也不是什麼要事，只是想起那夜的事，便想起個人來。

“太子哥哥那日把烏薄遲給殺了嗎？”

聽見的話，蕭琰不皺了下眉：“什麼殺不殺的，多不吉利，孤不是說今今往后莫要說生死打殺這些字眼了嗎？”

蕭琰從前不信鬼神之說。

可如今連避讖都十分謹慎。

宋稚綰只覺得他是年紀長了愈發迂腐，懶得與他爭辯：“好好好不說不說，那烏薄遲呢？”

那日之后也沒再過問戰后殘局，只覺得自己撿回一條命已是死里逃生，也是如今才突然想起。

并非對朝政一無所知。

即便烏薄遲做出這種事，可他到底還是烏蘇王主的親兒子，甚至有可能是烏蘇來日的新王。

若殺了烏薄遲，只怕會與烏蘇徹底惡。

如此一來，兩國必然免不了一場惡戰。

似乎是知曉在擔憂何事，蕭琰輕笑著繼續上的后腰：“今今放心，人在牢里。”

宋稚綰抬眼看他：“那……”沒死吧？

蕭琰搖了搖頭。

死倒沒死，就是關押的這段日子，估計是生不如死。

把刑罰都嘗了個遍，若傷得重了，就用上傷藥養個兩日，等養好了，繼續把剩下的刑罰用上。

蕭琰這些日子也沒去牢里看過，一顆心全掛在宋稚綰上了。

除了蒼淵時不時來匯報兩句，他也險些要忘了這個人。

不過如今烏薄遲在牢中倒不孤獨了……

宋稚綰又拿起個筍包咬在里，心里思索了半晌，才試探著出聲問道：“那……我能不能去看看。”

“為何？”蕭琰并未一口拒絕。

宋稚綰眨眨眼睛，角勾出一抹天真純粹的笑，笑意中卻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玩味惡劣。

“者王敗者寇，他費勁心思要殺我和太子哥哥，如今他淪為階下囚，我自然好生生去他面前晃一圈，否則我這心里總覺得不痛快。”

蕭琰愣了一瞬。

半晌后，才從腔溢出悶悶的笑意。

“好，用完膳便去。”

——

整裝出發前。

蕭琰還尋出那枚玉扳指，串了紅繩系在宋稚綰的脖頸上，其名曰：“擋一擋地牢里的煞氣。”

宋稚綰原本還不以為然。

可直到下了馬車親自一步一步走在牢獄中的石磚上，宋稚綰才切實際到，這地方恐怕真有“煞氣”。

暗，死氣沉沉。

雖說聽不到聲音，也聞不到什麼氣味，但宋稚綰走在其中，腦中就浮現出話本里出現過的地牢場景。

鬼哭狼嚎的慘聲，聽了興許會做噩夢；腥臭的流在磚，什麼鞭刑針刑，跟不要錢似的往人上使……

越走進里面，連周遭的溫度仿佛也降了許多。

兩人的手一直牽著，蕭琰到手心的冷汗，腳步放慢了些：“今今可是害怕了？不如就孤先帶今今出去，把人提到外頭見。”

宋稚綰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怕。”

上雖說著，可手卻牽得更了，像是在借他壯膽：“人我都敢殺，區區牢獄，我才不怕。”

見此，蕭琰也不再勸。

可過了半晌，又聽見旁的小人幽幽問道：“太子哥哥，這里不會像話本里那般，人進去了就要上遍九九八十一道酷刑吧？”

殺人與折磨人不同。

宋稚綰殺人的時候都是為了保命，戰場上丟掉命只是瞬息間的事，甚至可能連痛苦都尚未察覺，人就一命嗚呼了。

和牢獄里吊著人命，看遍生死不如的慘狀是不一樣的。

蕭琰知曉在怕什麼。

所以張口便撒了個小謊：“不會，大理寺審案講究證據，不會嚴刑供，即便是戰俘，也不會用手段折磨人。”

跟在兩人后的司獄長：殿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

烏薄遲關押在最深的地牢，像是不見盡頭的深淵。

宋稚綰走著走著，便聽見一些雜的聲響，像是爭吵聲。

“……你把我害如今這副模樣，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呵，還不是和我一樣被關在這鬼地方……”

“我害你？！烏薄遲你要不要聽聽你在狗什麼？明明是你在父王的壽宴上陷害我……”

“我害你只是想讓你不與我爭王儲之位，等我來日坐上王位，你還是我弟弟……”

“弟個狗屁！”

“……你來蕭國為何學這麼多俗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