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林間愈發燥熱。

寂靜的城郊人煙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小路駛向皇莊。

蕭懷瑾坐在馬車上，車廂里那盆冰早就化了。

他面不耐，邊汗邊道：“從前在莊子上哪有冰用，扇子一扇就過去了，如今了這冰的好，竟是一刻也離不開。”

車廂里還有兩個侍從，其中一個侍從聞言拿起扇子：“五皇子莫急，左右不過一個半時辰的路程，咱們已經走了一半了，等到了莊子上，自有用不完的冰，都憑您做主。”

另一個侍從低著頭并未言語。

蕭懷瑾聞言了口熱氣，仰躺在車廂里：“罷了罷了，再扇使勁些，熱死小爺我了。”

馬車子卷起細小的沙石，風吹樹葉簌簌。

直到車夫將馬車停穩在莊門前，那把扇子才堪堪停下來。

“五皇子，到了。”

閉的雙眸微，蕭懷瑾深吸一口氣，懶懶地了把腰，睜開眼正好瞧見侍從手中的扇子。

這扇子……

好像扇了一路。

可細瞧侍從的手，竟連抖也未抖分毫。

蕭懷瑾盯著看了幾眼，眸中流幾分詫異欣賞：“你這板可以啊，搖了一路的扇子也不喊累，做個侍從屈才你了。”

侍從聞言微頓，從容地放下扇子：“伺候人的活，奴才們做慣了。”

到懂事的奴才，蕭懷瑾也不是不懂宮中貴人的規矩。

他手在懷里的錢袋子掏了掏，掏出一枚碎銀子扔過去，豪邁大方道：“賞你了。”

說罷他便走下馬車。

侍從本能地手接住，碎銀子落在掌心，他頓了片刻，低頭看著像是被什麼東西噎得說不出話。

另一位侍從瞧著他的模樣終于開了口，聲線刻意低，讓人聽得不太清：“怎麼了？有異樣？”

扇子侍從搖了搖頭，臉一言難盡，緩緩朝他出掌心。

那枚碎銀子剪得有棱有角，放在一個年男子的掌心中，瞧著不比花生米大多，扔在地上踩過去，只怕都未必瞧得見。

他方才瞧著五皇子在錢袋子里掏得銀子聲嘩嘩響，還以為要給他賞個大的。

沒想竟是在掏哪顆小……

扇子侍從角了：“我跟著主子這些年，從未拿過這般寒酸的賞賜。”

“……我也沒有。”

“這樣的皇子若當上一國之君，皇宮里的廚子都得瘦。”

“……”

蕭懷瑾聽不見后嘰里咕嚕的聲音，親自上到門前讓仆人進去通報。

他如今也是闊氣了，那塊銀子不知能買多只烤，就這麼給了出去，這侍從都要對他恩戴德了吧。

看門小廝進去沒一會兒。

便瞧見紫月從里頭走出來，看見來人似是有些驚詫和不解：“五皇子怎來了？可是尋太子殿下有事相商？”

態度雖恭敬，可防備也是顯而易見。

但倘若不防備就真的有鬼了。

眾人皆知太子和四皇子不和，二人之間又怎會有何要事相商。他這般貿然前來，必然是要另尋借口打消疑慮的。

后的腳步聲漸漸跟上，蕭懷瑾知曉兩個侍從已經到了后。

他掩下眸中深，眨眼間便換上了往日在宮里時那副蠢笨無害的模樣：“小宮，我是來找六妹的。”

“公主？”紫月神更加狐疑了。

蕭懷瑾像是沒察覺一般，繼續笑道：“對，六妹和嫂嫂不是來莊子上了嗎？我這幾日在宮中連個玩伴也沒有，實在無趣極了，便特地尋來了。”

紫月盯著他像在分辨話中真假：“公主早幾日便已經回宮了。”

“回宮？！”

蕭懷瑾的聲線驟然拔高，在破聲的邊緣。

他瞪大雙眸，像是全然不知曉此事：“六妹回宮了？為何我不知曉？六妹也沒有來找我？”

他邊說邊把手背在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后二人扮戲要扮全套。

不等紫月開口，蕭懷瑾又轉頭對著兩個侍從問：“你倆在宮中當差，可知曉此事？”

主子不知就算了，若當奴才的也不知那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于是扇子侍從眼珠一轉，立馬點了點頭：“五皇子，公主的確幾日前便回宮了……呃！”

侍從的話還未說完。

蕭懷瑾便抬手狠狠敲在了他的腦殼上。

清晰的悶響伴隨著侍從茫然的吃痛聲，連紫月都驚了。

蕭懷瑾打完還覺得不解氣，叉著腰像個不講理的紈绔公子刁難人：“該死的奴才！你既知曉此事為何不告訴我？連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扇子侍從還僵著被打偏的頭沒。

怔愣的神像是從未預想過自己會挨著一下，頭上作痛的地方讓他心中頓時戾氣橫生。

蕭懷瑾還在不依不饒，抬手往他肩上推了一把：“小爺問你話呢？啞啦！”

扇子侍從咬著牙，下頜繃，雙手握拳，斂下的眼眸中彌漫起一濃濃的殺意。

他手背上青筋瞬間暴起……

另一個侍從見狀不對勁，在他出手的那一剎那便手擋了下來，隨即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順勢拉著人一同跪在了蕭懷瑾面前。

“奴才們辦事不力，還請五皇子饒了奴才們這一回。”

手上的痛覺讓扇子侍從清醒了片刻。

他跪在地上雙手抖，若是旁人瞧見，只覺得他是怕被責罰而心中畏懼。

但只有他自己知曉，那是嗜殺的氣在翻涌所致，可現在還不能手，不能壞了主子的大計。

扇子侍從平下心氣，緩緩彎下了腰骨：“……請五皇子饒恕奴才。”

蕭懷瑾垂眸看著二人，眼中著戲謔玩味的笑意。

他耍夠了威風，這才大發慈悲道：“哼，小爺就饒你們這一回，若還有下次，打死你這狗奴才。”

“……多謝五皇子。”

一通打罵下來，紫月也像是信了三人的說辭，吩咐小廝把大門打開，將蕭懷瑾迎了進去。

兩個侍從跟在后，從進門便開始打量莊子里的仆人。

婢小廝俱在，瞧著人手并無異樣，還有些侍衛模樣的人，應該是太子邊的暗衛。

天已近黃昏。

仆人們來去匆匆，都趕往在廚房的方向，似乎是在準備著晚膳。

蟬聲鳥鳴不歇，一切都寧靜祥和。

無人窺見天際來的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