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不了耳邊哼哼唧唧的嗚咽聲。

這小囡囡別的本事沒有，唯獨扮賣乖最是拿手，一癟，淚珠子一掉，任誰看了都心。

他方才若是再來遲一刻，連他手底下的暗衛也要被蠱得忘了主。

蕭琰縱使心里有氣，也狠不下心說半句重話，還拿權勢著長輩，把人帶了回來。

方才讓拖著傷走了一路，也算是教訓夠了。

淚珠子還跟斷了線似的往下砸，蕭琰眉頭未舒，輕嘆了口氣，從王忠手里接過帕子。

著被淚水淌的下，一點一點地著。

淚的作極其輕，可宋稚綰一瞧見他橫眉冷目的樣子，心里就沒底兒。

“宋今今。”

如古井無波般沉冷的聲音讓宋稚綰抑不住猛地一抖，的聲音極弱，巍巍應道：“今今知錯，請太子哥哥責罰。”

蕭琰將帕子放到一旁，抬眸冷聲質問：“既知錯，為何還要哭？”

倒像是他冤枉了。

聞言，宋稚綰咬了咬，把泣聲給咽了下去。

上還有傷，蕭琰一顆心都牽掛在那兒：“有錯無錯，待會再論，若還想要這兩條，便好好上藥。”

蕭琰坐在小馬扎上，瞧著比宋稚綰矮了半頭，他朝攤開大掌。那掌心干凈寬厚，雖帶著層繭，卻也能看出這手的主人是何等的金尊玉貴。

朝夕相了這些年，宋稚綰只一眼便知曉這是何意。

這是讓把搭上去。

許是氣慣了，方才又被那樣冷落一番。

宋稚綰不愿遂他的意了，裝模作樣地抬了抬，又將放下。

眼睫低垂，小聲喚了句：“疼……”

“孤還以為你是鐵鑄的呢。”蕭琰冷笑一聲，并未因為心疼而緩和半分臉。

青石板堅，看都沒看便一氣跪了下去，像是等不及挨罰，要自個兒把膝蓋跪爛了去。

宋稚綰被哽得說不出話。

剛想把搭上去，那只大掌就到的彎下，穩穩當當地托起小肚。

王忠端著好幾個瓶瓶罐罐，混雜的藥味散開，宋稚綰只覺得小一涼，擺便被卷起來了。

生得白，不見的小更白，宛若無瑕玉。

可再往上卷一些，這無瑕的白卻襯得膝骨上的青紫痕跡十分目驚心，甚至還磕破了皮，滲出點點，青紫的地方也腫了起來。

連王忠在一旁看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蕭琰側頭森森地剜了王忠一眼。

轉頭將那條搭放在自己上，又抓起另一條小，擺卷起，一樣的目驚心。

剛下的氣又在此刻翻涌了起來，蕭琰忍無可忍：“縱使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至于你如此作賤自己！自己瞧瞧這，還要不要了？”

宋稚綰被他冷的語氣訓得啞口無言，無措地攥袖子：“我……”

沒想作賤自己。

若早知會磕這副模樣，便不會學著表哥那般“唰”地跪下去了。

那些瓶瓶罐罐被打開，藥味散得更濃了。

蕭琰頭也未抬，大掌地握住的腳踝，拿起一瓶藥往傷口倒了下去。

藥覆蓋傷口的一瞬間，一尖銳的刺痛將宋稚綰打了個措手不及。

“嘶！”

下意識想將回，卻被抓得更了。

王忠看得直皺眉頭：“殿下，要不然讓奴才或者紫云紫月來吧，奴才們手輕一些。”

這藥的藥效好，可藥也烈，哪有這樣倒法的？

小主子沒當場嚎出來都算能忍了。

蕭琰卻掃了他一眼：“出去。”

王忠：“……”

王忠被趕走，廂房里更寂靜了，只聽見時不時的痛呼聲。

蕭琰上藥的作快，宋稚綰癱在榻上，那痛勁都還未緩過去，上已經纏好紗布了。

回過神，見他忽然起，連忙手拽住他的袖，作勢想要下地。

蕭琰看著心驚，屈把人攔腰抱起，又放回了榻上。

他眉心直跳：“當真不想要了？”

像是知曉自己又做錯了事，宋稚綰心虛地搖了搖頭。

小聲悶道：“要的。”

見離不開人，蕭琰索又在那只小馬扎上坐下，轉頭朝房外喊來王忠備水，在盥洗盆里凈了手。

這才坐定，看向頭腦跟只小鵪鶉一樣的人。

的擺還卷在肚，蕭琰臉上依舊冷淡，手替放下擺：“怎的不說話了？”

宋稚綰覺得彎著傷口疼，不聲地把搭回他上。

繼續裝鵪鶉：“太子哥哥想我說什麼？”

方才說了許多，太子哥哥可一句都未理。

蕭琰不聲地把那兩條不安分的拿了下來，微抬下頜：“說說你錯哪了。”

宋稚綰不假思索道：“錯在不應當爬墻出府。”

這一點認知甚深。

蕭琰點了點頭，看著那兩條又搭了上來，還變本加厲地往他懷里鉆，他沒攔著。

只淡淡問道：“還有呢？”

“還有？”宋稚綰倏地瞪大了雙眼，一臉迷茫。

垂眸思索了一番，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似是有些不甘，有些委屈，還有些理直氣壯：“應是沒有了的。”

“太子哥哥也親眼瞧見了，我才翻出來就被蒼侍衛給抓住了。算起來，連府都不曾出過。”

聽起來很是失，像是為沒能溜出府去玩而憾。

蕭琰有時覺得聰慧，有時又覺得小孩子心，時常稀里糊涂的。

他并未點破，而是問：“若僅僅只是翻墻，何至于讓老夫人了家法？”

懷中的雙足頓住。

宋稚綰抬起頭，似乎還未能想明白：“為何？”

兩人四目相對，宋稚綰從那雙深邃的清眸中見了自己的影，心中的猜想也呼之出。

“是我？”

腦中思緒混沌，從蕭琰的神中確認了這一猜想：“是因我才害們挨打的？”

眼中滿是自責和驚詫。

蕭琰不把過錯往自己上攬。

“不全是。”他向解釋，“今今也應當看得出，們三人并非第一次犯錯了。”

宋稚綰愣神地點了點頭。

這點自是知曉的。

不然表哥表姐被蒼淵抓到時也不會如此恐慌，還讓吩咐蒼淵不要告知府中長輩。

幾人如此害怕，想必從前定是被發現過，還罰過的。

蕭琰看了一眼，把話接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犯，這屢教不改，此為們的第一錯。”

“你剛來一日，便跟著們去做這些事，即便你坦然認下，也無人相信你沒任何攛掇，此為們的第二錯。”

“你份不同，且是孤東宮里的人，若被有心人知曉將你擄走，們三人護不住你，也擔當不起，此舉你們四人都有錯。”

宋稚綰覺得自己此刻像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坐在這兒靜靜地“聽候發落”。

并未想這麼多。

竟還有被擄走的風險。

見他停下，還壯著膽子問：“還有嗎？”

蕭琰被這副模樣氣得發笑。

現下看來，除了會扮賣乖，還會氣人，往人心窩里氣。

不僅氣他，連老太夫人都氣上了……

老太夫人疼，不舍得也不愿在宋稚綰來府第二日便責罰，方才在眾人面前問那些話已然是很偏袒了。

可偏偏小囡囡不領，非要著骨氣一同下跪罰。

老太夫人被到這份上，不罰說不過去，罰了又心疼。

那句“家法”不是說給旁人聽的，是說給蕭琰聽的。

老太夫人篤定蕭琰不會眼睜睜看著宋稚綰重罰，便用此計他出來破了規矩，讓他把人帶走。

這些話蕭琰并未同宋稚綰說明白，只是同道，待傷好些，讓自請去向老太夫人認錯。

祖孫倆之間的事，便讓們自行去說清。

宋稚綰乖乖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