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孫宅邸。

這日，是公孫向珩在京任職以來的第一日休沐。

公孫府在蘇州也做綢生意，家產頗為厚。因而公孫向珩一落腳便在京城里置了宅子，只是近日新上任，忙得無暇顧及。

宅中也只有從蘇州跟來的兩個小廝，還未來得及置辦仆人。

用過早膳后，公孫向珩便吩咐小廝去牙行找個靠譜的人牙子來。

小廝應下，可剛走出門，卻又一臉驚慌地跑了回來，“爺！爺！外頭有人來了！”

公孫向珩在京中還未曾同誰好，與同僚也只是閑暇時談過幾句，并不會有誰特意登門拜訪他。

他腦子轉得快，眼眸突然亮起。難不是稚綰表妹？

想到這，他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書，起邊往外走邊問道：“可是一位長得花容月貌，端莊金貴的子？”

小廝連忙搖了搖頭，否認道：“爺，沒有花容月貌的子，敲門的好像是宮里的公公，后頭還有好些人，奴才沒敢多瞧。”

聞言，公孫向珩的步子一頓。

公公？

那必定是宮里的貴人邊的，他除了見過皇上，那便只有太子了。

公孫向珩皺了皺眉，心中疑慮更甚了。太子視他如人牙子、山匪頭子，防他防得跟什麼似的。

那日太子殿下來親送稚綰表妹送他的硯臺，還明里暗里打聽了不公孫府的事，末了，還問他為何不舉家遷京城。

公孫向珩無奈，只好再三承諾道，無論公孫府在何，他也不會強行將稚綰表妹帶走的。

此時一道府門隔著。

門外兩人皆是心思各異。

公孫向珩上前將門打開，不出他所料，門外站定之人一襲絳紅團龍袍，玉帶束腰，金冠束發，眉目間的意氣風發中著矜貴清冷。

正是太子殿下。

公孫向珩抬手行禮，面卻頗為凝重：“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尊駕駕臨寒舍，臣有失遠迎。”

他抬眼，正好與蕭琰那含笑的目對視上。

公孫向珩愣了愣，眉頭一皺又松開，片刻后，又皺了起來。

不對勁。

太子殿下何時對他這般和悅過？哪怕是早朝下朝時見，通常也是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蕭琰自然也看得出公孫向珩對他的提防之意，但他并不在意。又了眼門后空的庭院，眼底的神仿佛意料之中。

他淺笑道：“無妨，孤不請自來，還公孫大人莫要見怪。不知能否進去坐坐？”

他這般問，公孫向珩自然沒有將他拒之門外的道理。

“自然可以。只是臣府中一切尚未安置妥當，奴仆也只有兩個小廝，恐招待不周。”

聞言，蕭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無妨。”

說罷，他便從公孫向珩旁進了門。連帶著后一群烏泱泱的侍從侍也跟了進去。

公孫向珩雖覺得不太對勁，但想著太子出行排場大，便也不做多想。可當看到王忠招呼著侍從將那一個個描金木箱抬進院中時，他的神卻變得怪異起來。

院中安靜得只聽見侍從忙活的息聲和箱子落地的聲音。

這等場面，他只在家中堂姐議親時，男方攜聘禮上門下聘時見過。

他面沉沉地往蕭琰那頭看去，語氣也不似方才那般恭敬了：“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雖然這些侍侍從都是太子邊的人，但公孫向珩覺得此事事關重大，還是要小心提防為好。

蕭琰點了點頭，面如常，像是料到他會如此。

兩人走進堂，公孫向珩又回頭把門關上，這才轉看向眼前的男子，眼中卻毫無喜。

“殿下這是何意？”他突然冷聲問道。

還未等蕭琰開口，公孫向珩又氣躁地來回走了幾步，眉心擰得能夾死蚊蟲。

他又道：“稚綰表妹還差不到兩月便及笄了，殿下就如此心急？連兩月都不愿再等？”

公孫府偏疼家中眷，眷皆是在家中寵到十八、十九了，才舍得相看嫁人。

因而在公孫向珩眼里，宋稚綰也是如家中妹妹一般，是個才長開的小姑娘。

曾祖母同他說，他如今考上了功名，便要庇護京中的表妹，莫要讓表妹被人欺負了去。

可他卻是有心也無力，莫說他只是個探花郎，即便是狀元，也不能同太子抗衡。公孫向珩只覺得心中對宋稚綰萬分愧疚。

他眼中的怒怨難掩，蕭琰端著好子聽完，便知他是誤會了。

雖是誤會，可蕭琰心中也有些不滿。

這個公孫向珩未免太小瞧他了。

他若要迎娶今今，這幾箱薄禮還遠不及十分之一，便是用來湊數，蕭琰都嫌輕。更何況，若要提親下聘，也不會下到他公孫向珩的門上，這個公孫向珩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蕭琰自顧自地坐下，方才溫和的神也冷淡了幾分：“公孫大人誤會了，孤并非……”

公孫向珩腦子里繃了弦，張的模樣不像是兄長，倒像是看自家金尊玉貴的兒嫁了個山野村夫的老父親。

尊卑也顧不上了，張口便搶斷了蕭琰的話：“并非不想等？難道……”

若是旁人，蕭琰定不會容忍有人打斷自己的話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可這人到底是今今的表兄，更何況他現下還有求于他，只好忍下。

“難道殿下已同表妹……，”他眼中的震驚如恍然大悟，隨即憤憤道，“恕臣直言，殿下此舉，簡直罔顧人倫禮法！”

表妹年，定是太子勾引在先。

劈頭蓋臉一番控訴，蕭琰沉默地了眉心，抬眼看見他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竟被氣得發笑。

他原以為探花郎應當比尋常人聰慧許多，現下看來，同他宮里養的不愧是表兄妹，連這胡言語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相像。

“孤還不至于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