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太過匆忙的一晚。

兩人只來得及表明心意,不，是只來得及讓初宜表明心意，外加領會到一點點沈兆庭的意思——

一直以來,沈兆庭都對與之間的接非常有分寸。

即便是關系最稔的那段時間,因為已經十六七歲了，就連頭都沒幾次。

今晚，沒像上次那樣緒失控,只是哭鼻子,沈兆庭就主把抱進懷裏，初宜已經覺到不對勁。

就算理上沒有及時想清楚，上,也本能地察覺到了。

更不用說,他按住時,渾散發出來的氣息。

他的眼神，他的狀態,都已經完全不再是“二叔”。

他是一個男人，初宜在他眼裏,也不再只是小侄。

初宜甚至有一種,下一秒，沈兆庭就會親過來的錯覺。

那幾秒鐘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在閉眼和不閉眼之間天人戰。

不閉眼,是不是顯得太不解風？

閉眼……還什麽都沒說呢,要是沈兆庭本不是這個意思呢？那還要不要做人了？

好在,只有幾秒鐘。

沈思行打來的電話,結束了兩人微妙的狀態,沈兆庭收回了手,初宜也功地向後退了半步。

接通後,沈思行道：“你下樓了？上來幫我帶瓶水，一樓有自販賣機。”

初宜如蒙大赦，連聲答應著，朝住院部樓門口走。

沈兆庭跟在後，手幫推開沉重的玻璃門時，作間，膛就又靠過來，初宜的額頭邊，就是他的下頜線。

初宜又快走了幾步。

“還要什麽？面包要不要？”

“不用，剛吃飽過來的。”沈思行因為初宜的熱有點意外，又道，“不過你們吃飯怎麽不我啊，我剛知道，就落了我一個人。”

“……”

初宜道：“也沒人提前跟我說……”

“那你怎麽也在？”

“我要掃碼，”初宜道，“先不說了。”

先選好沈思行要的無糖可樂，頭都不回，眼睛盯著屏幕問沈兆庭：“二叔，你要不要喝什麽。”

“不用。”

“哦。”

初宜付好錢，等了幾秒鐘，可樂掉到出貨口，沒等彎腰，沈兆庭先撿了起來。

這回，換跟在沈兆庭邊。

老太太沒清醒多長時間，實際上，剛才要見人，也不算是清醒的狀態。

沈靖川和沈令嘉在床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清晰地說出一句話來。

初宜剛跟著沈兆庭上了樓，他們也從病房裏出來了。

沈靖川自然而然地出手，把初宜帶到邊，滿臉的疲憊，但還是先關心問：“累了吧？今晚不用回學校，明天一早，叔叔送你們倆。”

初宜把可樂給了沈思行，搖頭道：“明天早上第一節 沒課，我吃完早飯，自己慢慢過去，您得來看吧。”

沈兆庭道：“我派車去接。”

初宜做賊心虛，猛得擡眼。

但除了以外，沒人有多餘的反應，沈靖川轉頭叮囑沈思行：“到時候跟你二叔聯系。”

他又道：“小初也一起。”

初宜幹地“哦”了聲。

最後，沈靖川道：“那今天先這樣，都回吧，明天，該上課的上課，該上班的上班，什麽時候有空再過來。”

他們一起去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沈靖川、沈令嘉和沈兆庭的車都沒停在一個區，出了電梯，就分了三撥走。

初宜當然得跟著沈靖川。

沈兆庭落在最後面，走出一段，初宜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本就是生冷不好靠近的樣貌，在地下車庫這種略顯昏暗的環境裏，長直立，目淡漠，似一尊黑白分明的希臘雕塑，沉靜肅穆，英俊到顯得薄。

可他對初宜笑了一下。

薄的弧度幾乎沒有變化，面上甚至還有疲憊，但初宜就是看出了他對上自己目時，眼神的轉換。

的臉即刻熱起來。

總共也就一回頭的時間，邊的沈靖川問，“找什麽呢？”

初宜忙道：“沒有，我看下F區是不是走過了。”

沈思行喝著可樂道：“還在前面。”

回家的一路上，沈靖川都很沉默，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但等進了門，他先朝廚房去。

等初宜洗完手，順手將烘幹機裏的沙發坐墊晾到臺上去，一碗蛋羹已經上了蒸鍋。

正準備回臥室換服，聽見靜，揚聲問：“叔叔，是你開火了嗎？”

“你晚飯沒吃多，吃點再睡。”

“我不叔叔，你快去休息，快去。”

沈靖川堅持道：“不急，你先洗澡，洗完出來吃。”

其實，在醫院住院部樓下的時候，沈兆庭就說過，要再帶去吃點東西，但下午一向都吃得，是真的不，更沒有睡前吃東西的習慣。

不過，每個家庭裏，“你媽覺得你冷”這種事都不罕見，能拒絕得了沈兆庭，卻拒絕不了老父親一樣的沈靖川。

沈思行一開始就奠定了自己晚飯吃得很好的基調，最終，只有初宜，去吃完那碗蝦仁蛋羹，才功被放回臥室睡覺。

趴在床上，拿手了肚子，只覺得撐得慌。

沈兆庭打來電話的時候，還保持著那個小青蛙一樣的姿勢，只不過快要睡著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初宜側過躺下，又哼哼了一聲。

沈兆庭頓了頓。

“二叔？”

“還是難？”

“也沒有。”初宜的側臉在枕頭上，自然地有點嘟，“就是平時都不吃，有點不習慣，我再躺躺，反正時間還早。”

十一點十分，對沈兆庭來說，確實還早，但平時的這會兒，初宜早已經睡著了。

原本，沈兆庭沒想掛電話——實際上，他甚至沒想跟初宜分開。

上樓後，在病房門口，初宜自然地站到沈靖川邊時，他才很不願地意識到，現在，沈靖川那裏，才是初宜的家。

從哪方面來說，帶走初宜的人，都不應該是他。

他那麽想把揣進口袋裏帶走。

現在卻只能說說話。

但的聲音綿綿的，還帶點困勁兒，他都能想象得出，喃喃講話時的表——初宜又打了個輕輕的哈欠。

“睡吧。”沈兆庭低聲道，“肚子。”

初宜吃了消食片會胃酸，他知道。

初宜的手下意識跟著他的話作，掌心向下，帶被窩發出的窸窣聲傳進手機聲筒：“唔……二叔也早點睡。”

“明天幾點去學校？”

“九點出發吧，”初宜突然想起來，掙紮著清醒了一下，“二叔，麻煩你讓趙阿姨把司機的電話發給我，到時候好聯系。”

沈兆庭“嗯”了聲，“手機放床頭櫃上，睡吧。”

早上七點半，初宜自然醒來。

一開始，有點忘了昨晚的事，片刻後，才猛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探從床頭櫃上撈過手機，打開通話記錄，就看到最上面那條。

二叔，十一點十五分，通話時長，六分二十一秒。

從沒跟沈兆庭打過這麽長時間的電話。

沒有必要的原因，甚至沒有中心話題。

從來沒有過。

初宜又重重地躺回床上，還是將手機舉到面前的姿勢，盯著通話時長。

突然又愣了愣，上屏幕。

跟同學家人的正常聯絡，用微信就足夠了，通話記錄的界面上，幾乎片都是沈兆庭。

他出國的這一個月，聯絡頻率雖然沒有初宜在寧城時高，但那也是相對而言。

再往前數，他們什麽時候有過這種聯絡？

沈兆庭又是從不做模棱兩可的行為的人。

他真的，是初宜想的那個意思？

初宜吐掉漱口水，忘了自己刷過牙，等反應過來，已經又往牙刷上好了牙膏。

那就再刷一遍。

沈靖川一大早就去了醫院，桌上留了早飯。

等初宜洗漱好出去，沈思行也出來了。

兩個人吃完，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沈思行道：“走吧，你有東西沒。”

昨天出來，初宜什麽都沒帶，搖頭道：“沒有，走。”

出了門等電梯時，沈思行突然說：“有約會啊？”

“啊？”

他打量初宜一遍：“怎麽不穿衛牛仔了？”

七點半醒過來以後，初宜就再也沒了睡意，只能爬起來，磨磨蹭蹭地洗澡、換服。

讓自己有點事做，還不至于太過胡思想。

穿了條闊，上是一件偏淡的鵝黃的短款針織開衫，今年的C家新款，的簡單款式，擡手的話，會稍微一點腰，很適合早秋，其實并不比卡其系跳，還顯得青春。

當時試這兩件服的時候，書晴就把從裏到外誇了一遍，說個子高長，人又瘦，皮還白，雖說披麻袋都好看，但平時真沒必要穿那麽學生氣，這樣多好。

今早打開櫃，初宜第一次慶幸，邊有一個拉著買服的書晴。

初宜笑了下，眉眼明豔：“好看嗎？”

沈思行愣了愣：“……好的。”

出單元樓門的時候，初宜才想起來問：“你聯系過司機？”

沈思行道：“我一早問過二叔，他說他過來。”

“啊……”

初宜本來打算的是，下午放學後去找他，怎麽也要問清楚，不然，今晚就要失眠。

可是，沒想著這麽早就見面。

張已經來不及了，沒走多遠，就看到沈兆庭的車。

駕駛位的車窗半降，坐在裏面的不是司機，是沈兆庭本人。

沈思行理所當然地拉開副駕的門，沈兆庭道：“上後面那輛。”

後面確實還停了輛車。

沈思行愣了下，沈兆庭又道：“初宜，上來。”

“二叔，你們倆有事？”

“有事。”沈兆庭看著初宜，“發什麽愣？”

沈思行雖然不著頭腦，但他習慣服從沈兆庭的話，一時間也想不到還能再問什麽。

等初宜系好安全帶，後面那輛車先啓，沈兆庭看了兩眼才起步，這個點路上的車多，沒幾分鐘，就錯開了。

沈兆庭指了下後座：“底下有早餐，夠得到嗎？”

初宜回頭看了眼，能夠到，但是：“二叔，我在家吃過出來的。”

沈兆庭想了想，也是，沈靖川孩子是把好手。

初宜攥著安全帶，腦子裏糟糟的。

沈兆庭又問：“胃還難嗎？”

順著話回答：“不難了。”

沈兆庭“嗯”了聲。

初宜很安靜，回複了幾條室友的消息，說自己會去上課，請們幫忙帶書過來就好，不用幫忙點名。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等到了北城大學的西門，車穩穩地停在路邊，初宜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沈兆庭才有些懷疑地。

“小初？”

初宜轉過臉，手還放在車門上。

沈兆庭用一種審視的目看著，在觀察，也在猶豫。

這種狀態在他上實在罕見，前所未有。

“初宜。”沈兆庭改為的名字，他說，“你，後悔了？”

初宜雖然沒立刻掌握到這話的意思，但還是否認道：“沒有，我後悔什麽？”

沈兆庭的話語直接：“昨天，你說喜歡我。”

初宜握了握拳，覺頭皮有些發麻：“是。”

“我理解的意思，如果我也喜歡你，我們應該在一起。”

初宜的心髒豈止是停跳了一拍。

不知道自己應該為哪句話而心慌意，是“我也喜歡你”，還是“應該在一起”。

沈兆庭還是用那個眼神看著。

他的眸太深太暗，像要把初宜整個吸進去。

有他一貫的肅穆，但也有一微弱的不確定。

昨晚，在住院部樓下，初宜有點躲他。

晚上回家，初宜困了，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堅持不住，好像，被熱灼燒整晚的人，只有他一個，他都沒讓自己太過于懷疑。

畢竟，他了解自己，他也了解初宜。

可今天一早，他發給初宜問起床沒有的微信，初宜一直沒回，坐到車裏的一路上，也一眼都沒看他。

兩個人說話時，要麽低著頭看手機，要麽就是轉頭看著窗外。

他剛停車，就要走了。

他都沒有拿出禮的機會，沒有把那句被拖延了太久的話講出來的機會。

也許，是他年紀大了，跟初宜有代？

小姑娘們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表白，和要不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其實不是一碼事？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我喜歡你，與你無關。

現在的小孩們，都追求這樣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已經單方面認為自己被得到的沈兆庭，饒是他平常再沉穩，做事再不聲，此刻都忍不住皺眉，後悔昨晚沒有給點看看。

似乎心中在發狠，但實際上是對無可奈何。

何況還是那副呆呆的表。

天地良心，他其實只是想親親。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今天晚了，寶貝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