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號,沈家老宅花園裏的芍藥和鳶尾開得正好,初宜的十七歲生日到了。
這天剛好是周六,白天在學校考完試,晚上一起在沈家的老宅吃飯。
平時日常聚餐就盛,但今天更為誇張,不止多一個蛋糕,整張桌上,各個都是大菜,沒有一個算得上家常。
沈家的老太太說,十七歲生日,是人之前的最後一個生日,理該重視。
今年只有自家人,聽那意思,既然養在了沈家,那就跟親孫是一樣的,明年初宜十八歲的人禮,還要大辦。
沈靖川一直以來也是這個打算,不過想了想,又說:“明年六月份就高考,五月大過生日,是不是不太好。”
沈令嘉道:“確實,高考最重要,考試之前,還是要平平淡淡,穩住心態才好。”
你一眼我一語,給初宜過著十七歲生日,就已經商量好了,把明年十八歲人禮的宴席定在高考後。
初宜吹完蠟燭以後,給紅包的給紅包,送禮的送禮。
沈家的幾個大人都包了紅包,除了沈靖川給的是一張儲蓄卡,其他人跟去年一樣,連同沈兆庭,包的都是八千八。
書晴和沈思行送了禮。
沈兆庭給了紅包,額外還有一份彩紙包起來的練習冊大小的東西。
重量也跟一本書差不多。
過年前,沈兆庭就買過一整套書蟲系列的閱讀給初宜,現在過生日,送一本英語五三,再正常不過。
“練習冊……?”
對初宜這個猜測,書晴覺既好笑又合理。
“像是二哥會送的東西。”
沈令嘉滿臉的一言難盡,對沈兆庭道:“二哥,真有你的。”
沈兆庭面不改,沒說什麽,旁邊的沈靖川哈哈一笑,道:“初宜還小,是得好好學習。”
飯後,除了老太太先上樓休息,其他一大家子人都散布在一樓。
書晴站在落地窗邊,觀察那幾盆水培的郁金香,順講了兩件工作室的趣事,一群人笑起來,氣氛比平時熱鬧一些。
沈兆庭還有事,要提前走,順便把初宜也帶回去。
“紅包和禮都拿好了吧。”
書晴掃視一遍客廳,叮囑初宜:“別落下東西。”
初宜起,背上書包,說都拿好了,又跟他們一一再見。
不過,剛走到門口,沈兆庭又接了個電話,簡短說了幾句,先看一眼跟在他邊的初宜,隨後道:“誰有空送送初宜?”
沈靖川問:“這麽急?”
沈兆庭“嗯”了聲,沒細說去幹什麽,只道:“你喝了酒,別開車。書晴?”
書晴忙道:“我可以二哥,你路上小心,別太著急,司機開慢點。”
初宜又跟沈兆庭再見,沈兆庭道:“到家早點睡。”
初宜乖乖點頭:“我知道,二叔。”
書晴送初宜回沈兆庭那兒,沈令嘉也陪著。
書晴開車,初宜坐副駕,他坐在後座。
路上,書晴好奇沈思行送了什麽,初宜就拆開來讓看,是一對耳釘,和之前書晴買給初宜的那個小挎包同一個牌子。
等紅燈的時候,書晴空看了眼。
“他家這季度新出的呀,秀場同款,我種草好久了,實比圖片裏好看,思行還可以。”
沈令嘉馬上說:“你喜歡?我買給你。”
書晴笑道:“那我提前謝謝你。”
說完又問:“我都沒注意過,小初有沒有耳?”
初宜道:“有,榕縣的孩子大多沒滿月的時候就打了耳。”
書晴震驚道:“啊?為什麽啊,怎麽弄的?”
沈令嘉道:“們那塊有戴銀的習俗,從小就戴,是吧小初?”
初宜道:“是的三叔。我聽說,是用兩粒小米夾著耳垂磨,也有人說,是用燒紅的針穿孔,嬰兒的,應該比較簡單。”
書晴還是聳了聳肩:“有點點害怕。”
初宜笑道:“反正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小時候打了也好,要是現在讓我去打耳,我才有點不敢。”
“那你現在怎麽沒有戴銀飾呀?”
“上學之前戴,六歲開始去學校,就摘掉了。”
書晴還是第一次聽說:“哦哦。”
這回書晴送的還是包,有點俏皮的水桶造型,自己有一個同款。
“這個包看著小,實際上很能裝的,我日常上班都夠用,之前背了好久。”
初宜道:“謝謝姐姐,明年畢業以後就可以用啦。”
“現在也可以呀。”書晴道,“是你周末都不出門,不然逛街什麽的都可以背。”
“我還差好多,要好好學習。”初宜道,“有時候覺得自己笨,總覺進步太慢。”
這個話題沈令嘉作為老師最有發言權,立刻用一篇引經據典的言論重塑初宜的自信心。
最後,他故意搞怪:“所以說,已經做得夠好啦,你不知道,老師們聊天經常提起你,說你是年度黑馬!”
“年度黑馬”原本就不算低落,聽完也跟著笑起來。
書晴的八卦熱還沒減,又問沈兆庭給的那個到底是不是練習冊。
初宜小心地拆著蝴蝶結,跟拆沈思行那份禮時不一樣,這次沒弄壞包裝紙,全部打開以後,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收進了書包。
裏頭裝的不是書,是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沒封口,初宜把那一疊A4紙拿出來,最上面是一個紅本,印著國徽,寫著“中華人民共和國不産權證書”,初宜邊看邊讀了出來。
“……”沈令嘉最先反應過來,“二哥送了一套房???”
他突然想起剛才飯桌上沈靖川的那個表,嚷嚷道:“小初未年,置辦房産應該要監護人簽字的吧,大哥肯定也知道,我說呢,小初說是練習冊的時候,他笑什麽。媽肯定也知道,所以才跟著笑,合著就咱倆不知道。”
書晴也一臉震驚:“哦呦呦呦呦呦,沈令嘉,你過生日,二哥送你房沒有?”
沈令嘉憤怒道:“沒有!別說送房了,郊區爸媽住的那大院兒,蓋的時候還拿了我兩萬塊錢,至今沒給我。”
書晴已經憋不住笑了,道:“是啊,怎麽回事啊,小初,是不是給你二叔洗過腦?”
初宜被他倆逗得說不出話,手裏那一沓文件也開始燙手。
看見自己的簽名,想起之前是有這麽回事。
一個星期天,趙佳欣拿了些文件上門來讓簽字、按手印,初宜寫一個名字,就翻到下一個需要簽的地方,速度那麽快,初宜本不知道自己在簽什麽。
是沈兆庭讓簽的,沒有丁點不放心和猶豫,趙佳欣拿著東西走了,也就忘在了腦後。
房産證被沈令嘉拿過去,一邊研究一邊嘆。
“海濱二路那新樓盤,剛房,最近都裝修呢。我記得,這房子開盤的時候就賣得特別火,搖號別提有多難,怎麽還有現房?”
“套兩百六十平,夠梯了。”
“六號樓是最前面那一棟吧?”
沈令嘉拿出手機查了查,“是,樓下就是國貿中心,俯瞰濱河,夜景絕了。”
他把房産證還給初宜,收了玩笑,溫聲道:“小初,別張,你二叔是好意思,這對他來說也沒什麽,而且,我要沒記錯的話,這房子應該離北城大學的老校區不遠,明年你要是報那兒,就算住宿舍,偶爾一天回去晚了,也有個住的地方,方便的,幫你買在那兒,二哥估計也有這個考慮。”
初宜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送完初宜,書晴跟沈令嘉也回家,換沈令嘉開車。
書晴道:“你剛說海濱二路的樓盤,又剛房,是璽瑞豪庭?”
“嗯。”沈令嘉道,“我也是聽媽說了一耳朵,之前表姑家的堂哥結婚,新房就買的那兒。”
剛才當著初宜,怕心裏有負擔,不好討論價格,這會兒,書晴才問:“單價應該得有二十萬?”
“我剛看最偏的樓層,掛牌價都二十一萬八,而且這種樓盤,再加幾都有價沒市,二哥給小初買的那位置更沒有,估計是老板層面留的。”
書晴算了算,道:“好家夥,不開玩笑,小初是真年紀輕輕,坐擁千萬豪宅。”
沈令嘉失笑:“明天我去求二哥,給咱也弄一套,去年的分紅都還沒開始花呢,老公也有錢,不用羨慕別人。”
“說什麽,跟誰當老公呢。”書晴斜他一眼。
沈令嘉道:“你是我老公,行了吧。”
——
回到家裏,沈兆庭不在,初宜打開客廳的燈,進門就在沙發上坐下。
好一會兒,想起沈兆庭說讓到家早點睡,才回臥室洗澡。
洗完澡,初宜順手把白天穿過的服放進洗機,去餐廳熱了杯牛。
有些心不在焉,擰微波爐的時候,時間多設置了半分鐘,牛有些燙口,只能捧著小口小口啜飲,用了好一會兒才喝完。
洗好杯子,又慢吞吞地回臥室整理自己的背包。
把幾個叔叔和爺爺給的紅包拿出來,跟過年時收的紅包放在一起。
剛來北城的時候,沈靖川幫存過一次紅包,辦了張銀行卡,裏面的錢初宜還沒過。
自己沒什麽去銀行的機會,後來收的這些,就都原樣放著。
過年時,沈家來往的親戚朋友很多,初宜跟沈思行是同樣的待遇,沈思行收多,也一樣。
不知不覺中,鼓鼓囊囊的紅包,已經裝滿了半個屜。
整理著,初宜想起,上個星期四,放學後去了趟書店,買了好幾本資料,當時忘了帶手機,現金花得差不多了,就隨手打開一個紅包,出幾百塊錢裝進錢包,以備不時之需。
沈思行送的耳釘沒放在梳妝臺上,隨手塞進屜,這輩子估計都不打算再拿出來。
書晴送的包包放進櫃。
最後,只剩下那一沓購房合同和紅彤彤的房産證。
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房地産權益人:初宜。
不是書蟲閱讀,也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過生日,沈兆庭送了一套房。
抱著這個念頭躺在床上,初宜睡得不是特別踏實。
第二天天剛亮,就醒過來,腦袋裏很清醒,沒有平常想再懶一會兒的覺。
等洗漱好出去,沈兆庭剛開始吃早餐。
初宜說了聲二叔早上好,也到餐桌邊坐下,拿了片面包,往上面塗黃油。
皮白,眼睛大,稍微有點沒神,就格外明顯。
沈兆庭道:“沒睡好?”
“啊?”初宜愣了愣,才說,“哦……晚飯好像有點吃多了,剛躺下的時候沒睡著。”
沈兆庭沒再說話。
初宜吃完面包,把自己那杯牛也喝掉,才說:“二叔……那個,房子……”
“嗯?”
“我不能收。”
沈兆庭只擡了擡眼,沒說話。
“太貴重了,而且,我才十七,還很小,要房子好像也沒用,我想……”
沈兆庭道:“十七怎麽了?思行五歲那年,名下就有房産。”
初宜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怎麽聽起來很沒道理,但就是很有說服力的樣子。
“不是想上北城大學?”沈兆庭又道,“就當是明年考上大學的獎勵。”
初宜小聲道:“如果考不上呢?”
沈兆庭的眼神放空了一秒,好像在認真思考,說話時的表也嚴肅:“那就算我做了樁賠本買賣吧。”
他吃好了,起準備去洗手,一手撐在餐桌邊,垂眼道:“雖說人生都有第一次,做生意也沒有只賺不賠,可你還是要考慮下二叔的面子,努力一點,別讓我輸得太厲害。”
哪有人會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這種話?
昨晚睡前的忐忑被沖散了一大半,初宜最後爭取般道:“可我聽說,那個房子好像特別貴……”
“是很貴。”沈兆庭還是那個公事公辦的表,“回頭告訴你,二叔的老婆本花了,近幾年都不了朋友。”
作者有話說:
沈.睜眼說瞎話.兆.依然正兒八經.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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