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初宜如願跟書晴去看了冰雕，晚上八點半，被書晴送到沈兆庭的辦公室,等他開完會,一起在寫字樓吃過夜宵才回家。

初宜吃撐了，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覺有點上不來氣。

副駕上的趙佳欣有些好笑,問：“小初，明天家教老師幾點過去方便？”

假期裏，初宜一般要睡到八點多,再洗漱收拾一下,想了想,初宜說：“九點吧。”

“好，廚師今晚也定好了,暫定假期裏三餐班，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跟他們提。”

“不是說酒店送飯嗎？”

“之前你只在家吃一頓,現在三餐都送，有時候怕早了晚了,都不太好,還是在家做方便。”

說完,趙佳欣補了一句：“最近天冷,沈總擔心總有一兩次菜不熱乎。”

初宜“哦”了聲,轉眼看沈兆庭。

沈兆庭也在同時看過來,說的卻是：“八點起床,八點半開始上課。”

……多睡半小時怎麽了？

可惜初宜有賊心沒賊膽,哪裏敢發表意見。

“不高興？”

“沒有。”

“那就別撅著。”沈兆庭說，“老師天天上門教，鸚鵡都該學會了，你還考七十多，睡什麽懶覺？”

初宜意識到自己真在撅，趕抿回來，頭一回真的挨訓，就是當著外人的面，還覺得丟人，臉紅了，偏到另一邊。

趙佳欣跟沈兆庭核對了幾個後面幾天要開的會，才算是將初宜從尷尬中解救了出來。

謝謝你，趙阿姨，謝謝你，二叔那做不完的工作。

後面的十幾天，初宜總覺得，沈兆庭回家的頻率高了許多，甚至連續三天，都在九點之前到了家。

初宜挨訓的次數也呈指數上升。

明明搬過來已經一個學期，但其實是從寒假開始，兩個人才有了實際意義上的流。

初宜覺，半真半假哭的那一次，也真正拉開了自己跟沈思行相同命運的序幕。

“從這兒開始。”沈兆庭指著英語周報上，那篇初宜全錯的閱讀的第二段，“讀。”

“If you’re looking for a great workplace……”

“si.”

“If you’re looking for a great workplace si，then now is the perfect time to discover the series premiere of……of……”

“Abbott Elementary，初宜，elementary是什麽意思？”

elementary，elementary，什麽意思來著？

聽沈兆庭讀出來，初宜就覺很悉，但越著急，就越想不起來。

“小學。”沈兆庭道，“連小學都不認識，閱讀怎麽做？下面的問題都看不懂吧。”

初宜咬住了。

每次都倒數的英語績，上課沒有一次回答對問題，家教老師無奈的表，都沒有此刻令初宜更難堪。

垂下眼，小書房的頂燈將的睫在眼下打下一小片翳，兩相對比，皮白得過分，臉頰上湧起的就更分毫畢現。

沈兆庭又問了一遍：“是不是看不懂問題？”

初宜點頭：“是。”

沈兆庭其實不是在諷刺，只是逐漸意識到了癥結所在。

他隨手又指了幾個單詞，初宜認識三個，五個不認識，更怪的是，難一些的高中詞彙還好，不認識的或者錯的離譜的，恰恰是一些簡單的。

“Be詞有哪幾個？”

“……”

“說幾個態詞。”

初宜張了張，又閉上。

——剛才讓初宜讀那幾句，本來意思是答案很明顯是文中原話，可他發現，初宜的問題不是心，而是單詞不懂，所以看不懂句子。

的小學初中基礎很有問題，現在家教老師給補高中語法、練寫作，都是空中樓閣，要大幅度提高績，也太強人所難。

過了兩天，書晴的工作室休息，初宜沒空出去，就帶了關東煮和烏冬面來找初宜。

“這什麽啊？你還看兒繪本？”

“雙語繪本，二叔買的，他說我的水平只能看這種。”

封面上寫著“親子繪本，適合6-8歲兒”，書晴“噗嗤”笑了聲。

初宜眨眨圓眼睛，嘆氣道：“別笑，這裏面真有好多詞不認識。”

書晴翻開繪本，看到兩種字。

黑的是初宜的，規整，清秀，寫著單詞的釋義。

紅的小字更多，字飄逸，但神奇的每個字都能被人看懂，標注句子裏簡單的語法。

“Did you enjoy your great adventure？”asked raju’s mummy.

這一句裏，初宜只查了adventure的意思，但沈兆庭從一般過去時的疑問句式，到倒裝句的用法和意思，寫了滿滿的兩大段。

“你二叔給你補英語？我二哥，沈兆庭？”

初宜搖頭：“這就是課後作業，讓我認單詞的，不過如果他有空，也會給我講講。”

通常，講這麽一本，照沈兆庭的細致微的程度，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

實際上，初宜非常需要這樣的細致微。

的問題就在細節上，那麽多普通的句子，都想問一個為什麽。

沈兆庭給講得很明白。

書晴挑眉笑了：“行啊你，思行可沒有過這種待遇，淨挨揍了。”

“沒有嗎？”初宜道，“而且你騙我，二叔本不會隨便打人。”

“不隨便打你。”

書晴連手機都不玩了，頗興趣地翻那一摞兒繪本：“思行本來就欠，而且那幾年，二哥可沒這麽好耐心。”

初宜問：“為什麽啊？”

書晴想了想，才說：“忙唄，剛進單位，什麽事都找他辦，領導又重，就更忙了，家裏也離不開他……二哥真的很辛苦的，不是外頭說的那麽風，好像坐著就有大把錢花。”

“所以後來才辭職了嗎？”

搬過來以後，初宜在書房看到過沈兆庭在以前單位時的照片，他穿的是西裝，但跟現在不太一樣，有公家單位自帶的那種氣質，還因為大學剛畢業，眉眼間還有青的稚。

“是啊，你叔叔力不夠，老三也幫不上忙。”

現在呢？沈靖川接了拖油瓶初宜，最後還是沈兆庭來托底。

績還不好，讓沈兆庭心。

初宜還記得，沈兆庭發現把about寫aboute時的表。

“怎麽一秒抑郁了？”

“我……”初宜躺在書晴邊，把臉埋進被子裏，哪裏還嫌沈兆庭對太嚴格，只覺得他哪哪都好，“我要好好聽話，不讓二叔心。”

“你夠聽話啦，我聽老三說，最近二哥加班了很多，這麽看，你搬過來也有好，畢竟工作是做不完的，錢也掙不完，還是要好好休息。”

初宜確實覺到沈兆庭回家的頻率變高了，原來是真的。

“二哥跟你說了沒有，哪天住回去？”

快過年了，沈家的老兩口又長了年紀，郊區的青磚院到底不聚熱氣，人多起來，開門關門，恐怕生了病，所以前段時間就決定，今年過年搬回老宅。

說是老宅，實際上年齡也不大，十幾年前置辦的，前年剛又重新裝修過，在北城新一代的富人圈，鬧中取靜的地方，一棟四層樓的大別墅。

“說了，二十八早上回。”

“那我們也二十八回去。”書晴道，“大哥和思行好像這兩天就回去了。”

初宜早上剛跟沈靖川打過電話，道：“前天回去的，好想叔叔和爺爺啊。”

書晴道：“再堅持幾天，二哥總不會過年當天還讓你補課吧。”

過年當天是不用補課，可初宜轟轟烈烈地冒了，是沒學習，可也沒力玩什麽。

大年三十，除夕夜，家家戶戶除舊布新，張燈結彩。

吃過年夜飯，包好了零點要下鍋的餃子，跟左鄰右舍一樣，沈家也支起了牌桌。

他家親戚多，每年從初一一大早就開始熱鬧，過了零點，吃了幾口餃子，老兩口就先去睡了，為第二天招待小輩們來拜年養神。

樓下的棋牌室才剛開始熱鬧，已經就位的，接打幾個電話，就呼朋引伴，又招來好幾桌。

前門大敞著，後院的停車位塞得像沙丁魚罐頭，半小時前，恍惚聽見誰的賓利刮了誰的大g，都不在乎，哈哈一笑，事兒就過了。

大廳裏人頭攢，冷盤香檳供應不斷，到都是生面孔，實話說，只要自己有那個好心態，路過的都可以進來吃到飽。

沈兆庭雖然說了幾遍真不得閑，可也架不住人多，剛從外面回來，在門口了一面，就被兩個同輩的遠房表哥架上桌打了兩個八圈，留下腕上那塊表，才得以。

沈靖川心痛道：“把人過來是為了宰，老二倒好，拿一百多萬買清淨，玩兒似的！”

四周都湧起一陣哄笑，沈兆庭也笑。

大廳頂上那盞從四樓垂下的水晶燈，照亮百平大的客廳，他剛站起來，隨手抓了一個替他，酬勞是那塊表，人還倚在牌桌旁，碎鑽的折進漆黑的眼眸，眉眼一低，通閑適的氣派，接住沈靖川的話告了句饒，才好歹離了地方。

上到四樓，沈兆庭在走廊盡頭站住，打開窗，讓夜風吹進來，上的煙酒味散了大半，才去敲初宜的門。

來開門的是書晴，探頭出來，見左右沒人，才打開門：“老三說您被抓去打牌了，這麽快？”

沈兆庭擡起自己空了的手腕給看，書晴反應片刻，也跟沈靖川一樣做心痛狀：“老三再贏回來！”

皺眉數落：“這些人就仗著大過年，占便宜沒數的，放平常，誰敢逮著您起哄。”

沈兆庭又笑，問：“小初呢？”

“睡了。”書晴道，“估計是因為藥，吃完沒多一會兒，就睡了。”

今年冬天，比去年還要冷，但在學校的時候，一直都沒生病，這都放假了，按理說，天天在家裏待著，應該沒事。

可昨天早上起來，沈兆庭聽見咳嗽了兩聲，到晚上，他進門，就發現初宜睡在沙發上，臉燒得通紅。

當天晚上，就醫生來家裏打了點滴，今天看著還是不大好。

“辛苦你一晚上看著。”沈兆庭進了門，換書晴出去，“也下去玩玩，別總悶著。”

書晴是想去找沈令嘉的，小聲道：“那我去啦，二哥，有事兒隨時我。”

“嗯，去吧。”

初宜在睡覺，房間裏沒開燈。

只有窗簾開著，屋外別家的煙火一陣一陣，照亮漆黑的天際，沒有大片的空白時間，除此之外，就是零星的燈。

沈兆庭在地毯上坐下，床邊的平板還在播無聲的電視劇，應該是書晴守著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

沈兆庭沒關，接著看了下去。

初宜醒過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迷茫。

慢慢回神，想到這是在沈家的新房子，自己的臥室裏，轉著眼睛打量一圈，才看到守在床邊的沈兆庭。

“二叔？”

“醒了？喝口水。”

初宜就著沈兆庭的手喝下半杯水，又聽他問：“還難嗎？”

吃過藥睡了一覺，額頭上出了一層汗，通輕快了許多，嚨也不再發幹得疼。

初宜搖頭：“好多了。”

病得難的勁兒過去，也才知道了。

晚飯沒胃口，幾乎只喝了幾口湯，也沒等到吃餃子的時候，就上樓吃藥休息，一整天下來，是該得慌。

沈兆庭起，坐在床邊，扯了張紙巾給汗，然後給廚房打電話。

湯面跟小餐桌一起端上來的，初宜呼嚕嚕吃下大半碗面，才真正覺到心落到了實。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初宜的這場冒來得快，去得卻慢。

原本以為沒事了，初一一大早，書晴去初宜起床，好半天不醒，才發現又發起了燒，整個人都迷糊著，送醫院一瞧，已經了肺炎。

這年正月，外頭都知道，跟往年不一樣，沈家實際上當家的老二一次都沒出來走過，一直在醫院裏陪著。

關系近一些的，知道是寄養在他那兒的一個小姑娘病了，再傳得不像樣些，說萬年寡王金屋藏，邊終于有人了。

呼朋引伴去砸冰釣魚的沈靖川忽然聽說這事，呸了聲，罵道：“混蛋王八蛋，不給自己積德，胡說八道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那是他小侄！是我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