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病房

阮今是在第九天發現不對勁的。

期間一直都聯系不上季延曄, 又被告知他現在正忙，也就不敢去打擾他了。

整天都在寫劇本，都有些膩味了，最主要的是心不好, 總預著要有事發生。

這天劇組停工休息, 直接牽著狗子去找蔣律師。

見面之後, 也不說話，就若有所思的瞅著他：“你跟我說實話，九哥到底咋了？新聞上都說陳曉峰被抓到了，那他還忙啥啊？”

“九哥他…會不會是傷了？”一說起這個，阮今不住張。

蔣律師就尷尬的笑：“阮小姐，您也別心急啊，陳曉峰雖然被抓了, 但後續還有很多事需要理, 等季先生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再怎麽忙，連個回微信的時間都沒有嗎？他都不睡覺，不休息的嗎？！”

阮今越說越委屈：“還是說, 他已經嫌棄我了，不想理我？”

蔣律師都慌了：“阮小姐, 您可千萬別這麽想, 季先生這些天總坐飛機，興許是艙信號不好。”

阮今愣了愣：“這咋又坐上飛機了？”

其實蔣律師不解釋還好，他這一天馬行空的胡找借口，心中的懷疑便更甚。

蔣律師這時也知道自己犯蠢了。

季先生前幾天還特意待過他, 讓他言辭謹慎些, 結果被阮今這一盯, 他就忍不住張。

難道是因為跟季先生待太久了, 這阮小姐上的氣場也漸漸變強了？

有些困的搖搖腦袋，蔣律師索選擇回避：“阮小姐，我還有點兒事兒，就先走了…”

阮今：“…”

這裏面絕對有鬼。

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一些：“陳曉峰的事，其實只是個托詞，對吧？九哥他是那麽厲害的一個人，做事面面俱到，怎麽會懼怕一個小混混，還因此和我離婚？能夠這麽快抓到陳曉峰，就證明他提前有了嚴的部署，之後再用預留出的時間做其他事。”

說著說著，的思維逐漸縝起來，試著站在男人的角度來分析。

皺皺眉又說：“他天不怕地不怕，又看淡了世事，生意上的變不會讓他如此為難…是不是又出了問題？”

蔣律師向前的腳步生生停下。

驚詫之餘，額頭都有冷汗冒出來。

他巍巍的轉頭：“阮小姐…您怎麽會知道這些？”

他越是這個表，阮今就越是心慌：“那看來我是猜對了？”

抿了抿，聲音有些發抖：“九哥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我要寡婦啦？”

眼睛都開始發紅，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蔣律師：“…”

這寡婦的話題怎麽就繞不過去呢！

他急忙道：“不是的，季先生只是出了些小問題…五年前在J國的那場事故中，季先生上中了好幾槍，有一顆彈片在頭上，如今這彈片已經迫到視神經，必須做手取出來。”

“做手就做啊，回避我做什麽？”阮今眼中全是擔憂。

蔣律師語氣稍有凝滯：“因為這手難度高，後有百分之三十失明的幾率…所以季先生才不希您知道。”

阮今的心有一瞬間像是被一雙手死死攥住。

深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才鎮定了一些：“那這麽說得話，他和我複婚的概率就只有百分之七十，對嗎？”

蔣律師怕傷心，搖搖手道：“不會的，您怎麽會這麽想，季先生的手一定會功，他也不會失明…”

他原以為阮今傷心過度，心裏還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扶一下。

下一秒卻看見對面的人忽然換了副面孔，差點兒要蹦起來似的破口大罵起來———

“季延曄這個狗男人！他居然套路我離婚！離了婚還不想跟我複婚！負心漢！大渣男！連狗都不如！見了面我…我我我一定要咬死他！”

旁邊嚴嚴肅肅蹲著的狗子也被嚇了個夠嗆，一骨碌爬起來，疑的朝四周尋找片刻，又汪汪’大著，還向空氣咬了幾口。

彷佛在尋找惹到主人的敵人。

阮今發洩完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貌似太大了…

不蔣律師和狗子一臉驚慌，就連旁邊的路人，也都停下腳步，好奇的看了過來。

又覺得丟臉，急忙牽著狗子一溜煙跑了。

到了僻靜的地方，才停下來向蔣律師問道：“他現在在哪裏住院啊？我親自過去找他吧。”

蔣律師仍是滿臉震驚，到現在都還沒怎麽緩過來。

他機械的回答道：“就在B市中心醫院，老劉也守在那裏，樓層和病房號碼問他就好。”

看見阮今轉就要走，他又小心翼翼道：“那個…阮小姐，季先生還在住院呢，狀況不大好，您可別真去咬他。”

阮今語氣特別沖：“我就要咬，我咬死他！咋地？”

還特地囑咐：“還有啊，你跟老劉說一聲，不許把我過去的消息告訴季延曄，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

阮今回到房間以後，就開始收拾行李。

狗子已經提前給蔣律師，車票也訂好了，現在隨時就可以出發。

臨走前又跟導演申請了一下，對方一聽老公生病了，劇組又已經到了最後收尾階段，劇本基本型，不需要再修改了，就痛快的給批了假期，到時候如果有需要，就遠程辦公，寫好劇本後再傳給副導演。

風風火火坐高鐵來了B市，一出站就直接坐著出租車趕往醫院，老劉早在門口等候著了。

表忐忑的問：“阮小姐，您確定不告訴季先生您來了嗎？”

阮今：“確定啊！怎麽了？”

老劉才不言語了，領著上樓後，又說：“季先生前幾天剛做過手，現在正在修養的階段，他眼睛看不見，需要一周才能恢複，如果不恢複的話，恐怕…”

不用他說，阮今也明白言外之意是什麽。

原本是抱著興師問罪的心態來的，但此時聽到這個況，心又忽然沉重下來。

對于任何人來說，失去明都是一件猶如天塌般的事。

更何況是季延曄，他是個那麽要強的人。

做好消毒之後，才推開病房的門。

病床上，男人頭上裹著紗布，安穩合目平躺在那裏，手臂平擱在側，上面打著點滴。

他太高大了，這狹窄的病床像是個牢籠似的將他束縛著，讓他的四肢都不能展了似的。

而他的臉又是那麽臉蒼白，顯出些脆弱來，濃的睫低垂，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阮今鼻子發酸，只能極力忍著，慢慢走到病床上坐下，雖然兩個人只是幾天沒見，卻近乎貪婪的注視著男人的面容。

很想他的臉，不自覺擡起手來，又緩緩收了回去。

手掌攥拳頭，不停的眨著眼睛，將淚意眨回去。

病床上，季延曄卻慢慢睜開眼睛。

眸子中并沒有什麽彩，他擡手攥住床邊的欄桿，一點點坐起來，向後靠在床頭上：“誰在旁邊？”

這人竟然發現了的存在！

阮今嚇了一大跳，子下意識往後了，卻沒有出聲。

正好這時有一個護士推著車走了進來，站下來查看輸瓶，低頭在手中的本子上記錄著什麽。

阮今就拼命向人家使眼。

這護士便狐疑的皺皺眉，到底還是沒有揭穿的存在，只簡單的向季延曄詢問了幾句況。

男人淡聲作答，手索著，自己調整了病床靠背的角度，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也不再朝旁邊看，只是靜靜的用手指敲打著扶手，一下，兩下…三下。

護士出去後，病房重新恢複安靜。

阮今大氣都不敢，腰板直坐在那裏，雕塑似的一不。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要裝不存在，但是剛剛已經這樣做了，現在就只能延續這個做法…

看著季延曄終于不再敲欄桿了，才松了口氣———

下一秒便聽到男人聲音平和，淡淡喚道：“金金。”

阮今：“…”

這人咋知道來了，是不是眼睛能看見，故意誆呢？！

有些沉不住氣來，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

結果男人只是平靜的直視著前方，大手擡起，輕巧的將的手腕捉在掌心中：“別試探了，九哥做了手，暫時看不見。”

“你是不是會讀心啊？”阮今忍不住問道。

也不裝了，另一只手探過去繼續在他臉跟前晃：“你都看不見我，咋知道是我來了？”

臉上有微風拂過，小姑娘說話聲音也愈發近了，季延曄辨別了一下方向，繼續手把另一只手捉下來，全都攥在掌心中，而後和十指握，慢條斯的牽手。

“猜到了，你呼吸的節奏，上沐浴的氣息，都跟別人不一樣。”他說。

“…這樣啊。”阮今莫名有些臉紅。

先前的怒火早就不見，兩只手都被他牽著，子也只好這麽一直向前探著，順勢坐在病床上，和他挨著坐著。

“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還用陳曉峰的事故意套路我，跟我離婚…你都不怕我傷心嗎？”

原本是質問的話，說出口時，語氣卻莫名委屈，像是跟人撒的小人似的，聲音都哽咽了。

“對不起。”季延曄自然聽出了緒的變化，大手將的手掌攥得更。

深深的嘆息了一聲，他破天荒有些無奈：“原本想瞞你到最後，結果你還聰明…又或者是老劉他們太蠢。”

阮今：“…”

這話是在誇嗎？怎麽有點兒怪氣！

瞬間火氣上來，把自己的手出來，正襟危坐質問道：“你說，是不是有過不和我複婚的想法，是不是想就此拋棄我？”

季延曄沉默了一會兒。

他從來都不想欺騙，即便因為特殊原因不得已騙了，過後心也會痛似的不安。

原先他一廂願的認為，這樣的欺騙是為了好，而自己的犧牲，是為了讓有更幸福的生活，但聽了小姑娘哽咽的聲音後，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深深相的兩個人，一旦分開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他痛苦，也會跟著痛苦。

心在一瞬間有些迷茫，思索了片刻之後，他選擇坦誠相待。

一并連自己最的心狀態也展示給：“如果我真的不走運，就此失明了，我肯定不會跟你複婚，因為那樣是在耽誤你。”

“金金，九哥并不是自卑，也不是介意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只是失明之後，就會意味著我了廢人，不能工作，不能做菜，出門都需要有人陪同，和這樣一個廢人複婚，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

“那如果真的這樣了，你要幹啥去？重新回到道觀嗎？”阮今又氣又，吸著鼻子問他。

“嗯，我會回道觀，日日誦經，為你祈福。”男人說得極認真。

阮今卻一把捂住他的：“你別總說不吉利的話，你那倆眼睛那麽好看，一定會恢複明的，而且你也別打如意算盤，我這輩子都會纏著你的，你要敢去出家，我就天天蹲道觀門口，擾你個犬不寧！”

一邊放狠話，一邊還止不住流淚。

完全把自己代了苦劇主的角裏，覺得和季延曄的經歷簡直太波折了，悲悲壯壯，天地！

男人手臂微微擡起，找了會兒角度，在腦袋上溫的拍了拍。

“眼淚，然後去把病房門鎖了。”淡聲吩咐他。

就答應了一聲，腦袋發懵，也沒去想為什麽，乖乖照做。

回來的時候，季延曄已經拔掉了輸管，正坐直了等待著。

“你幹嘛拔管啊！這很危險的。”阮今著急的跑過去查看。

冷不防又被男人拽住胳膊，而後他順著攏住的腰肢，把整個人都抱在了病床之上。

“你幹嘛啊…”才這才覺出些不對勁來。

心又懷疑，這人都看不見了，把抱上來能有個啥用，想接吻都都找不到在哪裏…

想到這裏，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姑娘的笑聲中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季延曄的緒卻并未到毫影響。

男人的手掌找到的臉頰，在小巧的側上輕輕過，依次經過額頭和眼睛，而後向下，慢悠悠把的鼻子給住了。

阮今瞬間就笑不出來了…

這人咋這麽損！

堅持了幾秒，實在憋得厲害，忍不住用開始呼吸。

順著的呼吸，季延曄低頭準確的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九哥的眼睛會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