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廠督不正常

見喜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無數個念頭如同響雷般轟隆隆地充斥著耳。

宮正司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砍了手腳，那還活得麽？

腦中刀一掠，驚得寒乍起。怔愣中，鬼使神差地抱住那人的大，帶著哭腔囫圇哀求，“漂……漂亮哥哥，您說得對，奴婢就是個不長眼的的玩意兒，您高擡貴手，饒了我這一回罷……”

向來迷糊，臨死的時候也不例外，一張一闔間，竟聽到自己說了這等的混話！

話音剛落，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冰雪。

膝蓋磕在地面的磚石上，又冷又。

疼痛終于讓清醒了一些，可說出口的話卻是收不回來了。

哆哆嗦嗦擡眸去他。

沖撞了老祖宗，橫豎是要死了，若能多看兩眼，黃泉路上還有個念想。

這樣神清骨秀的人兒，上每一皆致異常，無可挑剔。

怕是天上地下都難有呢。

那人似乎擡了些興致，羽般的眼睫漫不經心垂下來，“什麽名字？”他問得慢條斯理。

“見……見喜。”

“見喜？”他輕輕重複著，聲音恍若從雲間傳來，難辨喜怒，卻有種詭異的溫。

見喜點了點頭，眸中蓄滿了求生的淚水，對上他幽邃的墨瞳，像攪碎了一池星。

好像抓住了最後一稻草，飛快地解釋道：“見之歡喜的見喜！”

清淩淩的小丫頭，頭上盤雙螺髻，細細長長的發帶垂在兩邊的肩背，著了的襖，一雙水葡萄似的杏眼直勾勾地著他。

梁寒向來觀察微，看得出是怕他的，怕得連眼睫都在抖。

可就是這麽個蠢玩意兒，竟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自作聰明。

他細細打量那段細長白膩的脖頸，約莫一掐就斷吧。

他兩指不經意間來回撚磨，終是搖了搖頭。

不見的懲罰便如隔靴搔，始終不夠味兒。

送到宮正司，也不好，若不能親眼見到這蠢東西被砍斷手腳，于他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無非是世上個人罷了。

詔獄倒是有種專揭人皮的刀子，從後脖子往下輕輕一劃，擡手一撕，不費多大的力氣，整張皮就揭下來了，裏頭塞滿香草，完完整整一位香草人。

他角緩緩勾起，看上去似乎在笑。

須臾的功夫，見喜卻覺得過得格外漫長，更不知面前這位老祖宗為安排了多種講究的死法。

紫城的風刺骨，再不怕冷的人兒此刻也被寒風吹得快要皴裂，的朱幹得開裂，滲出一點殷紅的。

過度的張讓忘記了這樣微末的疼痛，直到面前人饒有興致地蹲下，雪白的鶴氅落在後的牙白磚石上，前絢麗細的蟒紋張牙舞爪地朝出尖牙。

他凝視著，目不轉睛。

準確地說是凝視著的，帶著點惻惻的探究意味。

他擡手落在眼前的半空中，五指白淨修長，骨節分明，似乎停滯了一會。

怪異得很，他面分明是沉靜的，可幽深的眼瞳之中竟浮出看不懂的緒。

非要用言語表達，或許就是雲銷雨霽時的清明和愉悅。

這樣一張宛若仙人的臉近在眼前，見喜覺得自己這十幾年都白活了。

才與他對視一下，心髒就好像承不住這樣的接近，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加之他容太過昳麗，不是尋常能看到的那種好看，是上天地八百輩子都難得一見的容貌，帶著強烈的攻擊和迫，令人呼吸不暢。

溫熱的下倏忽一涼，沒等反應過來，那人幾乎是飛快地用兩指掃過的瓣，一抹鮮濃的在他冷白蒼脆的手指上綻開。

見喜瞬間頭皮發麻，訝異地看著，雙眼瞪得渾圓。

未及多想，下一刻，老祖宗竟將染的手指置于舌尖輕輕了一下，將那一抹鮮紅含在口中抿了個幹淨！

手指放下時，指尖連痕都瞧不見了。

見喜：！

下意識咬住了下，帶著淡淡腥氣的鐵鏽味兒在口中蔓延開來，終于確信祖宗手指染的是方才從下抹去的。

明明歸明白，可老祖宗這舉也太嚇人了！

他、不嫌髒嗎？

不是……他嘗的做什麽！

難不的比別人的好喝？

嚶嚶。

見喜心頭大震，一時竟很難形容哪個問題更加令人迷，只能直愣愣地看著他。

上位者的腦回路不是這樣的螻蟻所能理解的，這行為若是在陛下面前，陛下或許會懂吧！如是安自己。

祖宗出微微驚異的神，擡眸看著，“很燙？”

見喜愣了一下，繼而木訥地點點頭，算是為對方答疑解。

自小子異于常人，渾上下跟個火爐似的，再冷的天兒都暖和。在承恩寺的時候，冬天特別冷，下人的屋子裏沒有燒炭，綠竹和青浦都搶著同睡。

不過這些小事就不必拿來祖宗面前顯擺了。

只想知道自己還要不要死。

雖然祖宗行為怪異，可這一點也改變不了沖撞了他的事實。

瑟瑟地著他，手心一遍遍地發汗。

沒等聽到最後的宣判，周遭一陣冷氣傳來，旁“噗通”一聲跪下了個人，“督主大人！”

這聲音一出來，見喜魂兒又嚇得跑出去溜了個彎。

秋晴姑姑是永寧宮的掌事宮，在印象中，除了陛下，秋晴姑姑很向人下跪，就是在賢妃娘娘面前也僅僅是欠伺候著，幾乎沒有下過跪。

見喜倒吸了口涼氣，自己的過失，竟連累了姑姑跟一塊兒罪。

這祖宗的想法一般人猜不，求者并罰的例子多了去了，他若是將姑姑的腦袋也摘走，來生做牛做馬都還不起姑姑的恩。

屏著氣，聽到姑姑一向嚴厲平靜的聲音也微微抖起來，“求督主開恩，這丫頭剛從承恩寺回來，忘了宮裏的規矩，沖撞了督主原本罪該萬死，只是承恩寺回來的舊人就這麽幾個，娘娘平時裏用順了手，若是突然換了人恐也不大習慣，還督主看在娘娘的份兒上從輕發落吧！”

見喜張得直摳手心，蠢笨如，也能聽出秋晴姑姑這話在幫。

向來笨手笨腳，很進殿伺候，那樣的細致活不到。先前在承恩寺的時候，秋晴姑姑給指派的都是灑掃院落、打水劈柴的活，院子裏就算沒這個人，賢妃娘娘也未必能想起來。

姑姑這樣一說，若是尋常主子，沒準兒看在賢妃娘娘的面上真能饒一命。

這位老祖宗卻未必，正經主子哪裏會隨意砍人手腳！正常人誰能做出人上的事兒呢！

心裏這般想，又不怕死地擡了眼皮瞧了他一眼，那位廠督卻一眼沒看秋晴姑姑，只是好整以暇地歪頭，視線落在上。

見喜頓時心跳如雷，匆忙垂下頭，不敢再有作。

梁寒倒是不慌不忙，磨人的事兒他向來得心應手，也不怕耗費功夫。

秋晴姑姑是個規矩人，無論跪下多久，子都不會晃半分，可見喜是知道這份難的，不敢妄，只得咬牙忍著。

良久，聽到老祖宗幽幽一笑，嗓音和煦得恍若春，“姑姑說得是，此事的確是咱家欠了考量，也罷，既然是賢妃娘娘用慣的人，姑姑就留著好生管教吧。”

“多謝督主。”秋晴俯叩拜，見喜也跟著拜下去。

雪白的大氅從眼前一掠，一行人齊齊整整地離開。

見喜這才聽到邊不倒吸冷氣的聲音，院落裏修剪的修剪，灑掃的灑掃，一切恢複如常。

見喜張到蜷的腳趾慢慢放松下來，可兩串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側去扶秋晴的手，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姑姑……我錯了，對不起姑姑。”

秋晴拿開的手，緩緩起，面卻是從未有過的煞白，眼眶也泛著紅。

見喜覺得這是秋晴姑姑最最生氣的一回，直接將拖到廡房，長的木狠狠打了二十個手心，又罰到回廊臺階下的鵝卵石道上跪足三個時辰方可起。

手掌好疼，隆起高高的印子，膝蓋早就疼得麻木了，肚子還特別。

可難歸難，總比砍斷手腳好。

見喜幹眼淚，繼續跪直了子。

是莽撞做錯了事，怨不得姑姑懲罰，反而希姑姑罰得重一些，這樣心裏也能好點。

垂雲叆叇，天暗沉，回廊的風吹得人昏昏沉沉，見喜聾拉著眼皮，整個人又疼又困，漸漸意識有些模糊了。

“丫頭，醒醒。”

耳邊傳來溫厚的男子聲音，仿佛是從風裏傳來的，不知是真是假。

那聲音又響了兩遍，見喜才迷迷糊糊睜了眼，發現自己還在廊下跪著，趕忙直了子，擡眸時，眼前站了個穿墨青團領衫的貴人。

見喜認得，這是賢妃娘娘的弟弟，戶部侍郎顧延之大人。

賢妃娘娘在承恩寺多年，思家心切，陛下特許顧大人進宮與娘娘團聚，借著娘娘回宮的契機，陛下還升了顧大人的位，實乃皇恩浩。

見喜彎下子，乖乖向顧延之見禮。

顧延之朝和一笑，溫文爾雅的長相，讓人如沐春風，“丫頭怎麽跪在這裏？”

見喜癟著，將方才沖撞廠督的事如實告知了顧延之，他待人溫和極了，很耐心地在聽講，委實是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說完之後，見喜吸了吸鼻子問，“大人，您也覺得奴婢憨傻是不是？”

顧延之了的頭，笑道：“機靈有機靈的妙，憨傻有憨傻的福氣，你是個有心的姑娘，自然有法子能報答賢妃娘娘和秋晴姑姑。”

小丫頭眼裏亮了亮，忙道：“求大人指點，見喜都聽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