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掌松開蓋在眼睛上，胡了幾把後背手又遮住，輕啓著了幾下，最後閉上，沉默的空檔裏結，一直在吞咽緒。

呼吸了幾個來回，他才說：“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在意我，我心裏都明白。”

“我在外面站著，幫你把那八盞燈藏在花架後面，化掉的冰水滴到木板上滴滴答答的，我怕你聽到聲音害怕被他發現，就用手接著。”

“後來接滿了，從手指裏滲出去，還是滴在地上。”

他拿開手，那雙眼睛好像再也消不了腫了，霧蒙蒙地看著說：“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麽脾氣了，我什麽都能接。”

“你不是給我買過鈴鐺嗎？我媽還在的時候跟我一起養過狗，一只大金，晚上睡覺的時候一讓它進籠子就要，個五分鐘才憤憤不平地安靜了，第二天把它帶出去散步還是開開心心的。”

“我也是這樣，我不會讓你費心的，但你不能把狗丟了，你開車把狗帶到荒郊野外丟了，它會很難過，耗費很多時間想盡辦法回來。”

“你就當養了一條不能進屋的狗，他不會占用你的空間，不會拆家的。”

看著一個長相英氣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像一條棄犬一樣一邊流眼淚一邊挽回真的很難讓人說出狠心的話來，而林瑯意偏偏又向來吃不吃。

自己也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無意識地放了：“我跟我老公很好。”

“好我怎麽會有機會？”他這句話說得林瑯意無比心虛，程硯靳把所有的責任都不由分說地按在原楚聿上，“一定是他還不夠好。”

“再說了，養兩條狗，又養貓又養狗的家庭嗎？”

那養兩個老公跟養兩條狗能一樣嗎？

先不提程硯靳這人如此執著當狗的原因，再被他這樣信念十足的話念叨幾，就要被說服了。

程硯靳說：“你也不用勸我回頭是岸了，我從小就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格，只要我認定了，誰說都沒用。哪怕你們覺得我是錯的你們是對的，我也只會一條路走到黑。”

林瑯意頭疼起來，是知道他這狗脾氣的，當初在瑞士雪從崖上飛躍下來，他說起過自己學板時用錯誤的方法提速，一直到摔骨折打石膏躺了半年才改過來。

前言不搭後語道：“你就是欠再斷一次。”

可程硯靳瞬間就聽懂了，他揚了揚下說：“有本事，就讓他來打斷我的，我等著。”

“他真的會。”林瑯意正道，“你別天天在這裏狗，原楚聿不是好惹的人，這話你別在他面前說。”

他神囂，眉梢飛揚：“他打不過我。”

見林瑯意不悅地擰起眉，程硯靳連忙肅了肅表，小聲說：“真打斷了我也不走……我爬都爬到你床邊跟你告狀。”

在道德方面勸說是沒用了，林瑯意轉而拿著年人的話題，用利益開導：“你看，我們已經不能了，應元大清早給你下了個下馬威，這可都是真金白銀。”

“老子缺他那點錢？”

林瑯意面無表地瞅著他，想起這位油鹽不進的哥是個二世祖。

程硯靳在這件事上傲骨錚錚，更不憚于把老底翻出來跟坦白：“我爹只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桶金，應元跟我們撐死了也就那點珠寶市場份額的博弈，幹幹，不幹拉到，怎麽了，我們還能死不？”

他常年不在國，一回來倒是真認真順了一遍公司業務：“其中一塊條線業務而已，我們是醫藥老本行就夠養活幾代。”

林瑯意叉著往沙發上靠：“哦，那如果我嫁隨嫁狗隨狗，也不跟你做生意了呢？”

程硯靳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狂追，飛快道：“不行，那我還有什麽借口跟你坐在這裏說話？你肯定連公司大門都不給我開了。”

見林瑯意出戲謔的表，他連忙改口：“我只是覺得，新時代了，我們不能跟以前一樣一結婚就了連嬰，還是要有彼此的空間，尤其是這種涉及到自利益的事，你看，你賺的都是你的，原楚聿賺的一定是你的嗎？”

“是啊，他大部分權都轉到我名下了。”

程硯靳：……

他沒有洩氣，反而找到了新的解題思路：“我也要轉給你。”

“……？別發瘋。”

“這怎麽能發瘋？這上工資卡，再說你憑什麽只要他的不要我的，路上掉兩張一百塊你只撿一張？”

“行了我話就說到這裏了，你該走了。”林瑯意站起，不打算再跟這個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傻白甜廢話。

程硯靳纏不住，縱使他有著“加深雙方合作，順利移工作”的正當口號，但林瑯意顯然有其他公司上的事務要忙，他只能跟市場部的幾個經理大眼瞪小眼。

一直到下班的點，公司門前準點有一輛低調斂的賓利候著，程硯靳一眼就瞧出這是原楚聿名下的車……可笑，就準正主來查他，不能小三倒翻天罡去查一查正宮嗎？

林瑯意因為會議延長了大半個小時，等散場下班後已經晚了，一走到樓下才發現今天來充當司機的是原楚聿。

早上他確實說了今天會早一點回來，沒想到一下子提早了這麽多，都能比先下班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不公司員工陸續從正門離開，原楚聿沒等在車裏，而是姿卓然地站在車門旁等林瑯意下班。

他在追求時沒來應山湖，也幹過請全公司喝咖啡這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因此絕大多數員工都見過他，剩下那些也在新聞采訪中見過這張臉，聽聞他格隨和溫，大家也樂得跟他打招呼。

全天下也就原楚聿這種人在下班後還能維持貌，冠楚楚，面無倦，有一種穩重的高智，他笑地與經過的人示意問好時的場景實在配得上一句香車人。

林瑯意還沒走出大門就被他隔著距離瞧見，立刻與旁的人結束對話告辭後迎了上來。

他自然地接過手中的包，胳膊環過虛虛搭在腰上一同往車那兒走，像是接送兒放學一般問：“今天怎麽樣，開心嗎？”

都菁回頭沖林瑯意眉弄眼地笑了下，加快腳步溜了。

林瑯意上了副駕駛：“看到你肯定開心啊。”

原楚聿便風度翩翩地沖出一個微笑，將車門關上後繞到另一邊上車。

林瑯意的目停留在他上，隨著他的影慢慢轉過頭去，直到徹底扭過頭時，不聲地朝著公司二樓的窗戶瞟去一眼。

正對著這個方向的窗戶，程硯靳耿耿于懷地站在那裏全程看著跟自己的未婚夫恩有加，剛才下班前他又磨蹭到辦公室外想要一個“離別的擁抱”，被毫不留地揀了幾句傷人的分手話頂回去，又把人弄哭了。

現在，他明明心糟了，但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似的偏要看著原楚聿把接走，一邊掉眼淚一邊著窗戶死盯著看，越看越哭，越哭越看。

直到車輛啓，車門自“咔噠”一聲上了鎖，林瑯意打開原楚聿提前準備好的果切，用小叉子叉了一塊火龍果送進口中，像是隨口一提：“程揚康今天來找過我，怕摔了飯碗。”

原楚聿目視著前方，方向盤輕輕一帶駛車道，車速平穩：“打擾到你了？”

林瑯意又叉起一塊葡萄在眼前轉了轉，眼前浮現出程硯靳梗著脖子，死死咬住卻控制不住失的眼淚的樣子。

其實他不知道，他每次掉眼淚的時候跟別人不一樣，不甘、發、反抗，眼淚流下來的時候臉上的還是收束繃的，深呼吸時脖子上出明顯的經絡，腔起伏，一的優越像是一把的暴力武，能輕易地把人控制住按在地上。

可偏偏，他有著一雙圓潤清澈容易哭泣的眼睛，紅著眼眶時脆弱得好像一張皺的紙，毫無攻擊。

因為這種反差，甚至在用一種待的心理在注視著他的眼淚。

旁的原楚聿似乎說了句什麽，林瑯意沒聽清，順著方才的話題說了句：“沒什麽必要吧？”

駕駛位上的男人似乎轉過頭淡淡地瞥了一眼，剛才還不算太快的車子發出約的嗡鳴聲，被他一腳油門就駛上了高架橋，相比起底下一公裏一個紅綠燈，高架橋上可以任由車輛一路疾馳。

兩旁的景象飛速往後撤去，原楚聿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林瑯意又跟了一句：“你跟程氏撕破臉也沒什麽好啊，犯不著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側方忽然有一輛車變道，原楚聿腳尖一點，高速行駛的車輛猛地急剎了一程，車裏的東西因為慣瞬間同時往前沖出一段。

林瑯意急護住膝蓋上的果切，口而出一句“小心點”。

原楚聿坐得很穩，表不變，左手到方向盤側面，手指背著往前一頂，將車燈變幻遠燈照了前車一記。

亮起的好像短暫地在他漆黑的瞳仁裏映照了一秒，很快又堙滅，他語調平平：“嗯，我知道了，是我欠缺考慮，不過我并不是意氣用事，最近應元想要競拍G市東郊的一塊地，所以想要爭取一些資金流，這才跟程氏爭奪市場蛋糕。”

林瑯意沒說信或者不信，比起分析他的理由，有更簡便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很甜。”叉了一顆葡萄湊到他邊。

原楚聿在開車間隙又看了一眼，頓了兩秒，還是很誠實地一低頭吃掉了。

林瑯意斜倚過來，手肘撐在中央扶手架上支著下，笑瞇瞇地看他咀嚼時聳的結。

才剛咽下，又叉了一顆草莓，一口咬掉尖尖後瞇起眼睛，含糊著說了句“酸”，然後無比自然地把咬掉一個頭的草莓抵在他邊：“給你吃，酸死了。”

車速降下來，他臉上的神終于緩和許多，視線凝在無名指上的婚戒，眼神忽然就下來，就著的手吃掉了酸酸甜甜的草莓。

“酸不酸？”把叉子含在裏，得逞地看他因為吃完甜的後再吃酸而稍顰起的眉。

“還好。”

林瑯意揚起眉，故作誇張道：“還好嗎？我覺得超級酸誒。”

下了高架，原楚聿緩緩停在紅燈前，扭過頭看著半個子俯過來，居然手在拉直的安全帶上短暫地拉了一下，松手，“啪”的一聲彈回去。

“坐好。”

林瑯意噙著笑意慢悠悠地坐回去，趁熱打鐵道：“你也忙，過了這陣子就不用來接送我上下班了。”

原楚聿不置可否。

*

程硯靳的確是個不死不休的格，林瑯意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熱烈自由的人，和不都轟轟烈烈，只是想嘗試一下這樣無休止燃燒的，當然，給了時限。

原本只要一直冷理下去就行了，原楚聿抑在心底的暗和負面緒被克制得很好，就像高架橋上那一腳油門後跟著的剎車，他是個有分寸的人，雖然時不時會以某種向討要過量安的方式來緩解，但自打主與程硯靳避嫌後，原楚聿的偏執占有癥狀也緩解了很多。

但邊述出現在公司門前，并且被前來報複的祖家兄弟敲了一磚頭的意外打破了平靜。

更麻煩的是，程硯靳這個笨蛋還出來擋了一刀。

正常人裏70%是水，他好像70%都是腎上腺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敢一對二空手接白刃。

是打贏了，在被捅一刀之前他已經把人錘進地裏了，如果不是那句“我已經報警，你別揍太過把自己也牽扯進去”之後程硯靳聽話地收了手，屁顛屁顛地跟著到找繩子把人捆起來的話，他也不會在短暫的分心時被喪心病狂的祖昌運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