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婚姻保衛戰（4）

拒絕人的原則就是不要拖泥帶水。

程硯靳攥住袖子的手被輕而易舉地拂開了。

其實林瑯意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那句“沒有第二個選擇”的殺傷力似乎已經足夠見封了，所以在斷然拒絕後，程硯靳就像是一推就散的積木，嘩啦啦地掉落一地。

他那雙張揚肆意的眼睛失神半闔，眼尾破碎地往下，就連笑起來會揚起一個壞壞的弧度的角也垂著，呼吸放得很慢，好像是溺水後瀕死的人。

他沒再大吵大鬧，視線範圍裏再也沒有原楚聿，而是傷至極地凝視著，眼眶一點點變紅，最後當著的面無聲地開始流眼淚。

林瑯意的睫輕微地抖了一下。

他的眼睛圓潤明亮，流出來的眼淚也是大顆大顆的，滾過臉龐時留下斑駁明顯的痕。

“對不起，認錯人了。”他啞著聲開口，眼淚簌簌往下流得更兇。

“對不起，認錯人了，對不起……”

林瑯意沒吭聲，轉過頭，先原楚聿一步調轉腳步往快速通道走。

那次“斷聯”已經給過了程硯靳預告，今天再來一次，他應該也學會死心了。

而現在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沒有功夫因程硯靳的眼淚而心有。

事有輕重緩急，當下最重要的是打起十二分神跟難搞一萬倍的原楚聿過招。

林瑯意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水來土掩上，一直到上了飛機，才發現原楚聿訂的是頭等艙套房。

盯著眼前即將起飛的三萬英尺之高空雙人大床，後腦勺一陣。

兩人不是沒有一起坐過飛機，但原楚聿工作忙，很多時候在飛機上也開著電腦辦公，以前怕吵到睡覺的，他一直都是分開買兩個獨立頭等艙座位，中間只隔著一條過道。

今天出了這事，他居然不想著兩人暫時分開冷靜冷靜，還買住一起的票，莫非是越想越氣等不住在飛機上就跟大吵一架？

林瑯意神經繃地進了房間。

這個點的航班，頭等艙統共也就三人，套房在最前面，把門一關，更為私。

空姐周到地提供了各項服務，拿來拖鞋和睡，又詢問二人需要預定什麽餐食。

一直到此刻，原楚聿都沒有為這樁板上釘釘的“移別”表出一壞脾氣。

他語氣平和地替點了餐食，從前菜、主菜、水果到飲品，零零星星二十多種選擇裏，每一項他都能準確勾出的口味。

林瑯意突然覺得他似乎比想象中還要了解。

盡管他忙到兩人共同用餐的次數并比不上尋常人家。

“有沒有要增改的？”原楚聿勾完後，為了保險起見還問了一句。

林瑯意瞟了一眼他點的雙份魚子醬配上檸檬、蛋白和酸油，他很快心有靈犀地解釋：

“你晚飯沒怎麽吃。”

“好的。”如此心，林瑯意自然沒意見。

原楚聿自己則點了香檳。

很見，他其實并不喝酒，宴會應酬時沒有辦法，私底下，因為不勝酒力，他幾乎沒有在家裏主開酒飲用過。

此刻的杯弓蛇影，一點點異常都會在腦海裏警鈴大作。

主要是程硯靳那蠢貨男就是沉不住氣，機場對峙這麽一出戲把的主權都搞沒了，現在只能等原楚聿先出招。

但偏偏，對這位未婚夫的了解遠沒有他對了解得深。

林瑯意很想問問杭茜，的小某書收藏夾裏除了如何幫助不安分的閨打掩護以外，有沒有好心的博主再做一份造福大家的“小三宮後如何平定後宅”攻略。

但飛機起飛了，沒法尋求外援。

林瑯意需要一點時間來編造一個相對能從輕發落的理由，最好能把所有的錯都推給程硯靳。

只是不清楚原楚聿會不會相信的鬼話……

起往浴室走：“我沖個澡。”

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被拽得一個趔趄，蹙眉回，只看到原楚聿提起眼皮看了一眼，眸深沉得像是即將掀起驚濤駭浪的海面。

“怎麽——”

林瑯意話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意識到自己本意暫時分開淋個澡冷靜的舉可能在他眼裏并不是那個意思。

他是不是以為，事後沒來得及沖澡，所以現在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挑釁他。

畢竟那小三都宮了，看著是挑釁的。

林瑯意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嘗試補救：“啊……不洗也行。”

反正程硯靳用溫水替過了。

這句話說完，原楚聿的表更晦了，眉顰起，眼皮往下出一條凜然狹窄的褶，一言不發地盯著。

林瑯意：……該不會更挑釁了吧？

落針可聞的死寂中，原楚聿緩緩松開了手。

“你忘記拿睡了。”他語氣平靜，“熱水只有五分鐘，別洗太久。”

他甚至替將一次浴巾和護品收納包也拿了出來，心得像是照顧死刑犯的最後一餐斷頭飯。

林瑯意在花灑下淋浴時好好觀察了一下自己的，程硯靳先天資本優越，腰好力氣大，那張也不閑著不是吃就是親，還有男第一次的通病，像是狗一樣到留印子。

這個樣子要是被原楚聿看到，他指不定要怎麽弄死程硯靳……

會嗎？

林瑯意淋浴的作慢慢停下來，仔細回憶了原楚聿自打今天出現後的每一幀表，他的緒穩定到了可怕的地步，甚至不知道他是能忍還是不在意。

他是個能忍耐房間沒有鎖，并且在監控下度過了整個年和青春期的人。

一直到去他家，弄壞了他房間裏的監控并換了門鎖，才停止了這長達將近二十年的恐怖監獄行為。

那次好像還問過他怎麽這麽能忍，但他沒有回答。

至于不在意……林瑯意想到蕭璞城對原楚聿的評價，是啊，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他其實本不在意在外有誰，所以連正常丈夫遇到這種不忠背叛時理應發的憤怒緒都不曾有。

頭頂上的水溫驟然變涼，林瑯意一個激靈，發現五分鐘眨眼就過，連忙關掉了花灑。

同時，門被敲響，悉的聲音平和地響起：“時間到了，小心著涼。”

林瑯意應了一聲，幹換了服出去了。

剛才預定的餐食已經全部上了，原楚聿沒，面前開著筆記本在辦公，屏幕反的投在他臉上，那垂下來的黑睫都沾了一層銀白，像是冬日裏松針上覆了一片薄薄的霜花。

他聽到了回來的聲音，沒有擡眼看向，睫輕微一抖，手將屏幕合上，似乎拂落了那層雪。

兩人就連用餐都是安靜的。

林瑯意擰著眉用湯勺搗著面前的魚子醬，這種詭譎的氣氛讓覺得越來越難，就好像拉長了死刑犯行刑的等待時間，在機場裏三人把窗戶紙都挑破，都做好了兩人大吵一架的準備，但沒想到是這樣抑難釋的局面。

他如果不想跟說話，那為何要跟在同一個空間？

“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率先開口。

原楚聿垂下眼簾看著將盤子裏的食攪得一團，問：“魚子醬不好吃嗎？”

林瑯意放下勺子，質問：“是讓你問這個嗎？”

反而了那個更氣勢洶洶的人。

“今天晚上一起去老宅吃飯。”原楚聿直接轉了話題，“媽喊我們回去。”

林瑯意匪夷所思地看著他，轉移話題的舉太明顯了，不理解為什麽他才是那個更想要避之不談的人，如果沒有機場撕破臉的片段，能裝得比他還四平八穩，但事已至此，現在再裝瞎，反而有一種這人在憋個什麽壞的不良預期。

“想跟我冷戰？”

“沒有。”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刺傷了他，原楚聿那張浮著一層冰似的臉上仿佛裂開了細的皸裂，甚至覺得他在否認的時候語氣都急促了幾分。

默了幾秒，原楚聿穩了穩緒，極力緩下語氣，沉聲道：

“我只是以為你不想談，珠珠，我沒有什麽想問的，顯而易見，是他一廂願，自作多。”

“我不可能選擇相信一個這輩子也不會再見第二次的陌生人，而不選擇相信我最親近的妻子。”

想到什麽，他的微微張開，結滾間又重新抿，在說下一句話的時候視線越過了的肩膀往後無序地眺去：

“我知道，你一直在拒絕他，你跟他，什麽也沒有。”

“什麽事也沒有，什麽關系都沒有。”

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如他坐在董事會長桌的首席位置時強勢銳利的做派，如果不仔細聽，本聽不出其中摻雜的那些控制不住的音，就好像他在通過這種決然篤定的重複來說服自己，這就是真相。

林瑯意滿腹草稿都沒派上用武之地，他已經替將話全部講完了。

“一個異想天開的追求者而已，剛才在機場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原楚聿定了定神，俯過來牽的手。

他的作有些暴，十指扣，無名指上冷銳的戒指重重地過的指間，像是烙上一枚印章般深深地印進的皮。

他就這樣抓著的手抵在邊，細細碎碎的吻從指尖灑到手背，才發現他的手指一直是冰冷的，好像靈魂還深陷冰雪中掙紮求生，被凍得無完。

他說：“珠珠，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對嗎？”

林瑯意覺得此刻的他好像一只壞掉了的儀，昂貴、珍稀、沉重，他有著瓷白的上好釉質，他本該能客觀理智且鎮定自若地用無機質般冷漠的聲音給出最優選，但他壞掉了。

他壞掉了。

在不為人知的裏布滿了蜿蜒的管狀的生鏽裂紋，他把它粘起來，留下的蛛網痕跡卻難以消弭，以至于他跟說話時，仿佛能從他開裂的紋路裏看到緩慢流的暗紅的。

林瑯意怔怔地看著他，心裏莫名翻騰起異樣的緒，那些玩笑般的“想看他失去秩序發瘋”的話一腦兒地湧的腦海，居然帶來別樣的波。

甚至覺得他此刻的模樣無比，就好像給一個完的人偶注了七六，在偉正的環背面滋生了各種骯髒複雜的暗面，反而讓他變得像一個人。

咬了下，那些不知道是被程硯靳還是被他咬破的小傷口裏又傳來淡淡的腥味，像是崩壞儀裏鐵鏽的氣息。

他的目鎖在臉上，他還在等一個回答。

“當然。”林瑯意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指，努力將他冰涼的手指裹進手心焐熱。

又想親他了，真是一張昳麗英俊的漂亮臉蛋：“我怎麽會跟他有關系？我們不會再見面了，過去，現在，將來，我都在你邊啊。”

原楚聿似乎長長地釋出一口氣，他的眼底有很淡的緒，仔細看，其實算不上笑意，但他的角往上提起，把完全攬進了懷裏擁住。

他在耳畔，用溫潤和善的聲音誇獎：“好，這句話我收到了，好珠珠，我相信你。”

他輕拍著的背，像是哄小朋友一樣哄睡覺：“你睡一覺吧，等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

這一覺比林瑯意想象中要睡得更為安定，原楚聿不知道是不是鍵盤換了軸，一點敲擊音都沒發出，玩累了，安靜環境下睡極快。

等到一覺醒來，不知何時已經轉了平躺的睡姿，左手手臂著一個人。

腦子還餘有剛睡醒的混沌，半睜開的眼睛重新閉上，緩了緩，才複睜開。

原楚聿不知道何時也坐到床上與著，他靠著床背半坐著，面前依舊開著筆記本，雙手輕搭在鍵盤上，一不。

林瑯意半瞇著眼掠了一眼，發現他打開的文件頁面還停留在兩人用餐前的進度。

“馬上到了。”他手將筆記本合上。

林瑯意坐起來，往舷窗外去，蔚藍的天空中堆積著大團大團的雲朵，像是半化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