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重新開始？”林瑯意咀嚼了下這四個字, 倏地笑起來，“什麽重新開始？我們再上一次床？”

這一句話說完，邊述猛地將手死死握拳, 瘠瘦的手背上筋絡乍然浮現。

他作太大, 緒激下還往上擡了一下手，撞到了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小桌板。

那還在輸的留置針頭明顯被他大幅度的作帶偏, 整往外移了一段。

輸管的流速一下子變緩了, 但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

邊述不可置信地看著，表痛苦又絕：“你是這麽想我的？”

林瑯意站起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掉：“那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 你在想什麽，我怎麽會知道？”

那些打包盒都不要了, 用腳尖將床邊的垃圾桶勾過來, 一只只疊在一起後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收拾得快，反正都是扔，方才被邊述拍照留念的一桌子飯菜頃刻間就變了一堆垃圾。

最後再用紙巾了桌面，將垃圾袋塑封打結拎出，作勢要走。

他卻本不打算放走, 半個子撲出來一把抓住了的手臂, 急之下手肘還“咚”的一聲撞上了護欄, 徹底針，床單上立刻暈開點點深圓斑。

他也不管不顧，手上的力氣大得嚇人：“你又要走了嗎？”

他下一句話藏掖著破碎的哽咽：“分手的時候也是你單方面通知我的, 我們現在一句話談不攏, 你就又要離開了嗎？”

林瑯意明顯被他大得令人瞠舌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像是抓住一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留住, 只要一扭頭，就能看到他手背上流出來的鮮紅跡。

林瑯意反應很快, 趕先將流速關閉，想要按鈴醫生時邊述哪裏還敢讓移開一步，恐慌地將剩下那只手也出來抓住，求。

“我們還可以再談的……珠珠，你別……”

“我就是個醫生……”餘看到他像是傻了一般放任針口流，趕忙幫忙按住，被他反過來抓住手。

他的也染到手上，兩人叉握的手俱是膩一片。

“不用醫生，不要其他人，就我們兩個人，我們說說話，說說話好不好？”

林瑯意盯著那些，溫熱的、流的，依稀想起在大學裏有一次兩個人去教室裏自習，買了兩杯熱可可上樓，一不小心鞋尖撞在階梯中間絆了一跤，整個人猛地往前撲，膝蓋嚴嚴實實地磕在臺階上，痛得酸爽。

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第一反應不是扔了熱可可，空出手撐住自己，而是將兩杯還冒著熱氣的紙杯高高舉起。

最後人摔得不輕，熱可可倒是一滴都沒撒出來。

膝蓋頃刻見，對于吃的覺悟非常高，還非常堅強地回到了教室把熱可可放在桌子上，這才沖邊述指了指自己的膝蓋。

也是，像是冬日檐下的冰柱一樣長長短短地往下墜著，一直流到腳踝，白的短圈口染了一小片。

邊述頓時慌了神，臉煞白，胡將筆一扔，連筆電都來不及收好，背起就往校醫院沖。

校醫院那段路并不長，林瑯意在他背上的時候記得他反繞過來背著的臂膀一直在打。

當時痛得“嘶嘶”氣，還不忘打趣問他：“怎麽回事？我太重了你背不？”

他沒回答，呼吸急促，只顧悶頭往前跑。

最後到校醫面前，他那張臉蒼白如紙，好像下一秒就要不上氣來，就連校醫都頻頻著他，問：“同學你暈嗎？”

林瑯意向此刻同樣面蒼白的邊述，想說時間太久，都快忘了當時是什麽心。

也想說，看見他流，可能沒有他看見流的反應來得激烈。

問：“原來是試探試探我嗎？那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像原楚聿剛才說的一樣，你直說吧。”

邊述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卻像是竭澤而漁一般開始抖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轟然倒塌，他哀求：“珠珠，我們能不能重新在一起？像我們從前那樣……”

林瑯意發覺自己看向他時心境居然平和得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所以那些話說出來自然也像是糟糕的三流演員一般毫無。

棒讀似的：“從前那樣？從前怎麽樣？”

他眼裏的悲傷像是化了實質，那些分手時想見卻見不到的人，那些想說卻沒法當面說的話都變了現在奪眶而出的眼淚。

在用問數學題問理題的口吻問他以前怎麽樣？好像這是一個可以有標準答案的問題。

邊述回答不出來。

他在這麽多年的反複追憶中也曾千次萬次地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如果能得到答案，或許就有了釋放自己的鑰匙，他也許就能向前看，能像一樣瀟灑地踐行著“拿得起放得下”的灑人生。

執念這個東西，像是切不斷、不著也留不住的風，它難以用貧瘠的語言向他人形容，只有自己站在曠野裏被風真真切切地吹拂過臉頰，才能在空曠大地沖天吶喊，說“我終于見到了風！”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往後無風無雨的每一天，他都在等待那一場風的重新眷顧，他都在回憶當初的那一場風帶來的好，因為怕錯過，所以一步都不敢離開。

他被困在那一個春天，困在那一場溫的風裏，再也走不出來。

“我……”邊述眼眶紅，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可是實足三年，他的初，他要如何用三言兩語概括總結？

我想你我，想你像以前那樣看見我就會笑，想在實驗失敗進度停滯不前的時候一轉頭，看到你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腦後烏黑的長發溫地披在肩膀上，像是用翅膀掩住的、迷迷糊糊打盹的小雀。

那些眼淚流過臉頰，彙聚到下，一滴一滴墜在床單上，有些重疊在方才流出的跡上，像是國畫中用清水暈染開的花瓣外延，每一朵都由淚孕育出來。

“邊述，我有未婚夫了。”林瑯意看著他流淚，什麽也沒做，只平淡地提醒了一句。

“不要跟他在一起，珠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他哀求。

“可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就像我跟你已經分手了，這就是既定的事實，你沒法坐時機穿越回去改變走向。”

“過去不能改變，將來可以。”邊述蜷起，將微躬起來，往床沿膝行了兩步，“我知道你對他沒有多，你對他，還比不上對……”

他停住，將剩下的話吞腹中：“珠珠，你瞞不過我。我以前覺得一個眼神就能猜中他人的想法是一件很玄幻的事，可是，對你，我就是可以。”

林瑯意的手不出來，索就不了，問：“那你既然這麽厲害，能看出我對你的如何呢？”

他擡起眼睫，上面還掛著幾點瑩亮的淚珠，算命者不算自己，他居然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替他回答了。

一直作痛的後腦傷被輕地扶住，俯下，那些長發像是韌的綢一樣下來，輕地拂過他的臉頰。

在他上一即分地點了一下，不帶半點，就像是夏日打開了室的門，往外洩了那麽一點轉瞬即逝的冷氣，關上門後很快又陷了炎熱的浪，只讓路過的行人嘆息著依依不舍。

但就是這麽一瞬，他覺得空氣仿佛都靜止，五剝離，唯有上那點的清楚地告知他：如此像夢的發展并不是夢。

那一陣風好像就在遠方，海市蜃樓一般，又像是即將來臨，讓他心神俱。

退遠了一點，沒有完全直起，發梢地在他耳邊。

就用這樣憂愁且苦惱的聲音說：“小述，其實我跟程硯靳之間比較複雜，不是簡單能跟你解釋明白的。但是我想要獲得主權的話，就要盡可能讓應山湖早日飛黃騰達，這樣才有資本可以跟他商量。”

“所以你的那個專利對我真的很重要，但我也不騙你，我跟程硯靳解除婚約也不一定跟你在一起，但是解除不了婚約的話，肯定什麽可能都沒有。”

說這些話的時候，演技依然不好，如此發揮失常，想必還是與剛才他那句“複合才送”的話不開幹系。

盯著邊述失魂落魄的臉，發現自己居然走了神。

雖然想不起來熱可可那次自己被送到校醫院之後的事，但是卻想起了去買熱可可之前的場景。

那時候邊述一本正經地給科普茶店裏的熱可可加糖漿、煉和巧克力醬，糖和脂肪含量偏高，并不健康，建議泡茶。

那茶跟巧克力是一個東西嗎？

林瑯意不想聽他說這些長篇大論，借口上廁所溜出去買了兩杯，勢必讓他嘗嘗“珠珠選”的那家茶店的熱可可，以此來證明的品味。

明明是黑巧、脂牛和許椰子花糖好不好，才不是那種制濫造的貨。

可是趴在臺面上聚會神地盯著店員做的。

可惜最後因為去了校醫院，兩杯熱可可留在教室裏無人問津都冷了，呈現半凝結狀態，口全失。

邊述也沒嘗上一口。

也沒有。

林瑯意努力將走神的自己拉回來，繼續漫不經心地說著一些“自己也很無能為力”的話。

技，確實與資金參不一樣，它不能單純地用買賣價格來衡量，價值也通常會隨著時間的轉移而變化。

確實想拿下這個專利，上次許會長將漢弗萊教授的發言視頻轉發給了，裏面還提到了海水珠的相關研究。

林向朔G市的那兩個公司，之所以說地理位置好，是因為它剛好毗鄰海灣，背風向，不僅風浪小，氣候適宜，海水溫度也終年溫暖不凍，是養akoya海水珍珠的寶藏地。

但家裏觀念守舊，厭惡風險，所以并沒有大膽嘗試海水珠養，而是保守起見守著陸地上的那點淡水湖在養淡水珍珠，海水珠養占比非常。

暴！殄！天！！

akoya這“小燈泡”的價格可不能跟淡水珠相提并論，林瑯意早就蠢蠢于哥哥那兩個公司。

正巧林向朔的公司也想要清水化養改革，缺錢，所以正是拿它開刀的時候。

當初林瑯意將應山湖作為試驗田先行改革的時候林向朔在觀，想等技後“拿來主義”直接運用，現在也該風水流轉，換過來了。

他也該為試驗田，做出點績來，給作為大東的賺點錢。

林瑯意心裏盤算著用原楚聿五年預定單的貨款G市公司，以最大東手裏的權實施實際控制權，開啓海水珠業務。

不是要改革嗎，這不是剛好可以運用教授提到的新技好好改革改革。

所以說……林瑯意將目落在邊述那張清朗端正的臉，心想，因為這些眼淚，終于再一次確定了的勝算。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面對著就只會外強中幹。

這個認知讓有一部分對于主權在握的鎮定，也有一部分的悲哀。

邊述不是壞人。

即使分手了，依然覺得他是個正直剛介的人。

他那麽難過，可除了錢，到底是沒法再給他所謂的。

能坦然地說，在期，也是認真且全心全意對待他的。

但如果分手了，那就是分手了，放下了。

不是那種吵架時會在上發脾氣說“分手就分手”、實則是在等對方挽留的人，是那種深思慮作出決定後平靜告知對方“到此為止”的格。

至于分手後，隔了許久的空檔期，世界裏再沒有對方的消息，這份熱忱更容易退卻。即便在兩人重逢時，那種怔忪也只是一瞬，就像是一剎那屏住的呼吸，好像在慢鏡頭中時間過了很久，但其實只有一秒鐘而已。

人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是很難再有青春年時那樣不顧的、飛蛾撲火的熱的。

過他，大方承認。

但現在不了，也沒法騙過自己。

時過境遷，是人非，他說他是被單方面通知分手的，可是分手之前，所有的縱容，每一次看向他的目，都是在道別。

而現在，像是那種看著人大著肚子找上門來的大款，看在往日點滴的份上想給他一個滿意的價格，為了他未來的日子能更好過一些，也為了再一次將兩人的關系切段，宣告回憶終究是回憶。

與程硯靳的聯姻是因為還在起步階段，生死存亡之際，沒得選擇。

而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來與邊述探討探討籌碼和利益。

他要，只能演。

很抱歉。

這也是分手之前，所有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