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日是陳霜意的生辰禮，故此，的著裝格外隆重些。

陳霜意穿了寶石青織銀牡丹團花的褙子，裏是件月白百褶如意月，行走坐臥間銀線織就的牡丹在下流溢彩似活一般。

雖時至深秋，這樣的穿著略顯單薄了些，但眼下正是晌午時分，正強烈著，倒也不顯得清冷。

陳霜意勾了勾雙足，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那雙寶藍緙金瓜蝶紋的繡鞋。

沉默了好一會兒。

“算了，不去了。”

穿的這麽好看，可不是為了去看別人投壺的。

最討厭男人們吃多了酒就開始忘乎所以，吹牛打賭。這秦王雖素未謀面，卻踩著討厭的點行事。

陳霜意支著下，自桌上的盤子中了幾粒石榴籽，慢悠悠塞進了口中。

“郡主，可若是不去提醒一下秦王，萬一秦王真的輸了。那，咱們是不是也沒臉？”綠梅揣著手，試探地說了句。

陳霜意又飲了一口今秋新釀的桂花茶，香氣四溢沁人心脾，看了一眼此刻坐在席上的娘們，似乎都聽聞了此事，正探著眼，朝著這邊看來。

“不去！他要丟臉那是他的事，與我們何幹。”

小郡主就是這樣，子說來就來。前些日子還嚷嚷著要與秦王和睦相，爭取早日出些來。

今日，便覺得秦王的事，同沒有幹系了。

綠梅揣著手，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麽了。

陳霜意不去，倒是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了。

在座的娘們瞧著陳霜意好像沒事人一樣端坐在位子上，不免開始竊竊私語。

“郡主不去看看嘛？要是王爺當真輸了，那可如何是好？”寧安侯府的班縣主掩著帕子，卻仍藏不住眼角的笑意。

一貫不喜歡陳霜意，明明是差不多年紀的子，可卻被家人教導要循規蹈矩要樸素簡單，從不許穿著華麗或是頭頂珠釵。

便是來參加陳霜意的生辰禮，明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娘們相見定然是要在衫羅上比一比的。

況且今日還有不京中未婚的郎君公子前來。

可阿娘，只許穿最素的，款式早已是京中不再時興的。

甚至連一支像樣的珠釵都不許戴出來，如今盤在頭頂的，還只是一支極普通的白玉素花簪子。

而陳霜意呢，往日裏便們一頭，今日更甚。

那一衫羅，一看便是價值不菲，更別提手上那兩只通冰水潤的帝王綠翡翠叮當鐲了。

憑什麽都是京中貴，卻可以活得任妄為，而自己卻要小心。

班縣主有些憤懣，一整場宴席都興致缺缺，如今可算是找到挖苦陳霜意的由頭了，就差沒站起來大聲吆喝了。

“輸了便輸了，又能怎樣？”陳霜意毫不在意，眨著眼睛，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秦王可是你的未婚夫，他丟人，不就等于你丟人嗎？”瑞王府與班縣主好的朝羨郡主也了進來。

瑞王乃是先帝嫡次子，當年先太子被廢，最應當承繼大統的，應當是瑞王。

可最後差錯，由皇長子齊王登基了。

也因此，瑞王府這些年，在京中過的并不舒心，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滿門累。

朝羨郡主年進宮，并不太後的喜歡，連宮中其他皇子公主們也都不待見他。

可他們卻都很喜歡陳霜意，幾乎是把捧在手心裏。

就連未來夫君，也為選了大梁最好的郎君。

朝羨時常覺得命運不公，若是父王爭氣一點，那便會是大梁最尊貴的嫡公主。

亦或者，的母妃爭氣一點，討太後喜歡一點，那或許便能嫁給秦王，做大梁最尊貴的王妃。

可運氣不好，投錯了胎，他們家沒一個爭氣的。

陳霜意沒有們那麽多心眼子，也懶得與們多費口舌，只擡了擡眼，看了看兩人。

“你們關心誰輸誰贏，自己去看就好了呀。犯不著激我。”

說不去就不去，這種無聊的事，誰去誰去。

還嫌跑去男席那邊累壞了呢，再說了今日穿的這雙繡鞋，可是要好幾名繡娘繡了整整十日呢！

萬一跑過去，踩壞了怎麽辦？

而且，說好了男分席而坐，跑去男席那邊，這些人指不定又要拿什麽污言穢語來埋汰呢！

只是年紀小，不是傻。

陳霜意捂著心口，朝著紅杏使了個眼。

“看不出來，郡主居然如此淡定。想必，也是與秦王不深吧。”朝羨一張小，起來沒完沒了。

“我聽聞，前些日子，秦王似乎還想退婚呢？”

果然，這事遲早要被他們提起來。

陳霜意捂著心口，拿帕子遮了遮眼角，又朝紅杏使了個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關你什麽事呢？還是朝羨郡主也想在本郡主的婚事上指手畫腳？”

快煩死這些一湊到一起便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娘們了。

若不是因為今日是的生辰宴，真想一走了之。

“朝羨可不敢對你的婚事說什麽，這天大福氣，可不是人人都能的，我看妹妹臉不太好，夜間還是別胡思想，早些睡吧，要。”朝羨看著陳霜意那副天真爛漫好似沒有憂愁的樣子，就氣不打一出來。

真能裝，明顯就是被秦王退婚之事氣的夠嗆，還非要裝的雲淡風輕。

陳霜意下意識的了自己的臉，日日都用上好的百花油養著，臉怎麽會不好呢？

定然是朝羨嫉妒，瞎說的。

呸，心真髒。

“您還是先看看自己眼下的烏青吧，再厚的脂都要蓋不住了。還有哦，朝羨郡主近來是不是心思太寬泛了些，連子都胖了好些。與其在這管別人的閑事，不如回府好好稱稱。”

攻擊對方長相唄，誰不會啊。

“你瞎說！”

朝羨一邊指著陳霜意，一邊忍不住地手了自己的腰。

PanPan

發覺自己腰間確實了好多，朝羨再也沉不住氣了，原本還只是測測地嘲諷著，現下也顧不上禮儀統了，指著陳霜意，破口大罵。

“你怎麽如此說我！我可是堂堂朝羨郡主，不過是稍微關心你幾句，怎麽就多管閑事了！”

的話音落下，紅杏的帕子也適時遞了過來。

陳霜意將熏了一夜大蒜水的帕子往鼻尖點了點，又按了按眼角。

一下子，便哭了出來。

“是，您是陛下親封的郡主，您的阿耶貴為瑞王，自然比我們這些人更矜貴。而我，不過是長公主府裏的小郡主而已，您要在我的生辰禮上提點我，也是應該的。”

邊說，陳霜意邊止不住地淚流滿面，豆大的淚珠如斷了線一般，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你在裝什麽啊！”朝羨急了，朝著陳霜意沖了過來，在的肩頭推了一把。

“往日裏，你陳霜意可是一張利，說的人恨不能鑽進地裏去，今日怎麽了，當著人面，你就做這番樣子，好似我欺負你一般。”

陳霜意擡頭，看了一眼朝羨，面凝重，表又驚又懼，頓時昏死了過去。

*

男賓那邊，比賽也接近尾聲。

三皇子極善投壺，還耍賴出老千，秦王原本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可比賽越到尾聲，三皇子額前的汗，便越多。明明是深秋，三皇子的後背，卻生出了細的薄汗。

“算了，本王不比了。”只剩下最後一局了，三皇子突然耍賴，扔了手中的，著臉坐到了位置上。

“今日風向不好，不宜投壺，本王便放你一馬。”

林聞清站在原地，并未，只擡了擡眸，朝著三皇子看了過去。

“唉，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還有你們！”三皇子一副無賴的模樣，攥起了拳頭，朝衆人威脅到。

“你過來。”說完，他又朝著林聞清招了招手。

旁的小太監張的腳趾都蜷在了一起，悄聲提醒他：“王爺，那位是秦王，護國大將軍，您這樣同他說話，于禮不合。”

三皇子明顯有些喝多了，轉臉看了一眼小太監，好像清醒了很多：“你怎麽不早說？”

小太監嚇得直哆嗦，也不知道該怎麽回。

林聞清已經走了過來，倒也沒有生氣，面上還帶著些笑意。

“哎，不管你是誰。本王跟你說，本王就只有霜意這麽一個表妹，你既然想娶，便得過本王這關。”三皇子有些醉意，說話都有點大舌頭了。

“那不知，小王可否過關了呢？”林聞清坐了下來，擡手倒了杯解酒茶遞于三皇子。

三皇子很明顯被他這副低姿態取悅到了，接過茶水，笑嘻嘻地點頭。

“可以可以，你小子上道！”

“不過你也別太得意，後頭還有本王幾個皇兄皇弟呢！”

“他們啊，心都可黑了，可沒本王這麽好說話。”

林聞清不聲的點了點頭。

這話，他信。

看著眼前的三皇子，林聞清又想起了自己曾做過的那個夢。

若是將來由三皇子登上帝位，秦王府應當能免除一難。

可其他幾位皇子，便難說了。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間，席那邊傳來了一陣。

“不好了王爺！”秦王府隨從急急地從外間跑來。

“聽說瑞王府的朝羨郡主手打了小郡主，小郡主現下已經不住驚嚇，暈過去了。”

沒一會兒，三皇子那邊又來了一位傳話的。

“王爺出大事了！”

“小郡主被朝羨郡主打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