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氣仿佛凝結冰。
一比殺姜家姨娘時還要濃烈百倍的凜冽殺氣,從蕭凌川上轟然迸發,死死地籠罩住。
姜姝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及了他的逆鱗。
甚至懷疑只要自己再多問一個字,下一瞬,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擰斷的脖子。“是臣越界,請殿下恕罪!”慌忙示弱。
在絕對殺氣面前,所有的試探都顯得蒼白可笑。
蕭凌川眼中的風暴翻涌了許久,才緩緩平息。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聲線緩和了些許:“此事,我暫且不想再提。你可以換一個問題。”
姜姝寧在心里冷笑。
一旦涉及到最關鍵的問題,他便避而不談。
垂眸,掩蓋住眼底所有的緒。
思忖片刻,才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平穩了許多:“殿下可知那南月細作和……我妹妹姜瑤真的關系?”
故意頓了一下,仔細觀察他的神。
“知道。”蕭凌川的神沒有半點波瀾,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是姜家姨娘,也是你妹妹姜瑤真的生母。多年前假死,只為掩飾份。”
姜姝寧只覺得脊背竄上一寒氣,瞬間涼了心扉。
他知道。
他竟然是知道的。
縱然是心上人的生母,一旦知曉了他的,為他問鼎之路的威脅,他依舊能毫不猶豫,痛下殺手。
他的心,竟冷至此!
沒想到前世傾盡所有上的,竟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屠夫!
斂了斂眸,將眼底翻涌的驚駭與憎惡盡數下,低聲道:“臣沒有什麼問題了,謝殿下為臣解答。”
若不是這番解答,恐怕還對他抱著一不切實際的幻想。
如今,這最后一虛妄,也徹底被他親手碾碎。
人在一無所知時,果然會犯蠢,就如前世的一般。
“既然沒問題,可以喝藥了嗎?”蕭凌川似乎對翻涌的緒毫無察覺,轉又從桌上重新倒了一碗藥。
他端著藥坐在床邊,骨節分明的手指舀起一勺黑褐的湯藥,遞到邊。
那作極其自然,親昵得仿佛他們是世間最恩的人。
姜姝寧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攪,惡心得想吐。
“殿下,臣自己來吧。”側過臉,避開了那只藥匙。
“你大病未愈,怕是連碗都端不好,還是我來喂吧!”他語氣溫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
那只在半空的手,也沒有毫要收回的意思。
他很堅持。
空氣仿佛凝固了。
姜姝寧知道,若再拒絕,便是拂了他的面子,誰知道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拗不過他,只能垂下眼眸,張開,喝下他遞過來的那勺湯藥。
苦的藥嚨,一直苦到了心底。
就在這時,帳簾猛地被人掀開。
“如今已是深夜,殿下還在營帳里,孤男寡共一室,對姝寧的清譽不好,還請殿下……”
夏嫣聲音急切,顯然是忍了許久。
不顧凌蕪在后的阻攔,徑直闖了進來,劈頭蓋臉的話剛說到一半,就看到了眼前這讓目瞪口呆的一幕。
堂堂四皇子殿下,竟親自端著藥碗,坐在床邊喂姜姝寧喝藥。
夏嫣把后半句逐客令生生地咽了回去,囁嚅了半天,才從牙里出一句:“打……打擾了……”
說完,便轉飛快地逃了出去。
姜姝寧看著夏嫣落荒而逃的背影,知道一定是誤會了。
可實在沒有力氣去解釋,方才與蕭凌川的一番周旋,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氣神。
一碗藥見底,像是被走了所有力氣,地躺了下去,連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
蕭凌川放下藥碗,作輕地為掖好被角,確認睡,他這才起,無聲無息地離開了營帳。
帳外,蕭凌川徑直走到凌蕪面前,半點不忌諱旁人的目,囑咐道:“好生照顧你家主子,有什麼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殿下!”凌蕪恭敬地垂首應道。
蕭凌川深深地看了一眼閉的帳簾,這才大步離開。
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夏嫣才一臉見了鬼的表,湊到凌蕪邊,低了聲音問道:“凌蕪,姝寧和四皇子殿下……他們兩個關系什麼時候這麼親近的?要不是姝寧親口告訴我此生不嫁,我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私定終了!”
那喂藥的場景,哪里是皇子和臣能做得出來的?
簡直像極了尋常夫妻間的溫存!
凌蕪笑而不語。
在看來,四皇子殿下對大小姐那麼好,那麼上心,大小姐就算是塊冰,也總有一天會被殿下的深融化的。
他們兩人,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第二日天大亮,蕭凌川命人將那幾個被抓獲的縱火犯用囚車押著,在城中游街示眾。
那幾人頭發凌,滿面污黑,上穿著破爛的囚服,手腳都被沉重的鐐銬鎖著,狼狽不堪。
“呸!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畜生!”一個老婦人沖上前,抓起地上一把混著石子的爛泥,狠狠砸在其中一個囚犯的臉上,“我兒子才十五歲!他有什麼錯!你們為什麼要燒死他!”
囚犯被砸得頭破流,卻連躲閃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一個勁地哭嚎:“是南月人!是南月派來的細作我們這麼干的!我們也是被的啊!”
這番辯解非但沒能博得同,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憤。
“南月狗賊!不得好死!”
“殺了他們!殺了這群幫兇!”
爛菜葉、臭蛋,甚至是石塊,雨點般地朝著囚車砸去。
那些前幾日還在為親人離世而哀慟的百姓,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將所有的悲傷和仇恨都化作了最惡毒的咒罵和最直接的暴力。
有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更是直接沖破了士兵的阻攔,對著囚車里的幾人拳打腳踢,若非士兵拼死攔著,恐怕這幾人當場就要被活活打死。
混之中,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人群最前方。
蕭凌川一玄錦袍,面容冷峻地站在車轅上,目如鷹隼般掃過激憤的人群。
“諸位南朔城鄉親們,我知道你們的痛苦,也理解你們的憤怒。”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力,直達每個人的耳中。
“這幾人雖是幫兇,罪無可恕,但真正的元兇,是那潛藏在暗的南月細作!我在此向南朔城所有的百姓承諾,定會親手抓到那個逃走的南月細作,用的,來祭奠所有無辜慘死的亡魂!”
“殿下英明!”
“誓死追隨殿下,與南月國抗爭到底!”
百姓們的緒被徹底點燃,他們高舉著手臂,山呼海嘯般地吶喊著,看向蕭凌川的眼神里充滿了狂熱的崇拜與激。
而就在這狂熱的人群之中,一個型魁梧、皮黝黑的壯漢沉默地站在角落里,一雙銳利的眼睛穿過攢的人頭,死死地鎖定在馬車上那個備擁戴的影上。
那張俊卻鷙的臉,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姿態,都與他拿到的畫像分毫不差。
原來,這就是大鄴的四皇子,蕭凌川。
他要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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