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見多識廣的天潢貴胄們,此刻也不由發出驚嘆:“真是妙哉。”
忽然,一道高昂的尖聲劃破長空。
“啊!”
“啊啊啊!”
那聲音又高又細,尖銳刺耳,讓人心神俱震。
景華琰蹙起眉頭,他不用吩咐,梁三泰就躬行禮,這就要退下查看。
就在這時,尖聲越發刺耳。
“殺人了,殺人了!!!”
冷風呼嘯而過,那聲音伴著冬日的森寒,刺得人渾戰栗。
有些說不出的森恐怖。
南音閣的樂者們嚇了一跳,有那膽小的手指不停哆嗦,一連彈錯了好幾個音。
曲不曲,調不調。
梁三泰一貫的彌勒佛笑臉也驟然消失,他沉著臉,睨了一眼小柳公公。
今日這樣的場面,宮里忽然出事,這可是落了皇室的面子,若是牽連到他上,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他正要吩咐小柳公公快去查看,一道人影已經倉惶地向竹林軒奔來。
來人上穿著致的大氅,頭上的團花冠本來致華貴,然而此刻發冠斜落,狼狽不堪。
有人驚呼:“惠嬪娘娘?”
阮含珍臉上有,有淚,還有滿眼的驚恐。
“陛下,救命啊,救命啊。”
景華琰眉目冷冽,漆黑的眼眸猶如深潭,沒有一芒。
頃刻間,有數名宮人奔跑上前,立即圍住了阮惠嬪,制止住了的驚呼。
之后小柳公公迅速出現,同宮人一起把請一邊的嶙峋閣。
不過轉瞬,一切都已恢復如常。
就連樂聲都未停歇,依舊歌舞升平。
滿朝文武即便知曉不能多看,都忍不住張。
尤其阮忠良,此刻早就面沉如水,他忍耐不住站起來,沖景華琰見禮:“陛下,惠嬪娘娘無狀,定是了驚嚇,還請陛下寬宥。”
景華琰冷著臉站起,他同皇貴太妃說了兩句話,才攙扶著太后起。
“諸位卿,繼續看戲吧,”景華琰道,“這一場大戲,錯過了可惜。”
皇帝一句口諭,滿朝文武都不敢再關注分毫。
景華琰扶著太后起,往嶙峋閣的方向行去。
“阮卿,你也來。”
此刻姚貴妃等主位娘娘皆起,余下妃嬪眼睛一轉,也跟著起。
這熱鬧,誰都想看。
倒是皇貴太妃淡淡開口:“蘇寶林,你們照料一下吳端嬪,外面天寒地凍,不好傷了骨。”
這一開口,寶林之下的宮妃就又重新坐下,吳端嬪自始至終都沒有起,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平靜看著眼前的折子戲。
另一邊,眾人從竹林軒出去,直奔嶙峋閣。
今日花園只在竹林軒有大戲,因此其他宮室都未準備暖爐,此刻嶙峋閣中一片冷,剛一進去,就凍得人直打哆嗦。
事出急,無人在意冷熱,也無人尋位置落座。
所有人都站在閣中,看著阮惠嬪坐在椅子上,滿臉涕淚,瑟瑟發抖。
這是從未出現在眾人之前的狼狽模樣。
看來的確嚇得不輕。
方才趕過去的是尚宮局的穆尚宮,已經幫阮惠嬪梳好發髻,正在用帕子給去臉上的淚。
阮惠嬪雙眼無神,整個人哆哆嗦嗦,因為還在不自覺流淚,經常發出哽咽的搐聲。
顯得狼狽又可憐。
仁慧太后嘆了口氣。
道:“貴妃,你來問。”
姚貴妃便上前一步,輕地問:“惠嬪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阮惠嬪聽到這一聲,才仿佛終于活了過來,眼睛慢慢聚攏神采,此刻才注意到面前有多人。
當看到景華琰冷淡的眼神,和其他人直勾勾的目,尖了一聲,下意識捂住了臉。
“別看我,別看我。”
景華琰眉頭鎖,對這個場景有些不耐。
若是平日尚且好些,但今日是歡慶宮宴,竟鬧了這一出,實在不妥。
阮惠嬪不僅不知低調行事,還大張旗鼓肆意吵嚷,好似非要破壞這一出歡慶才罷休。
看到景華琰的眼神,阮忠良忙上前一步,輕輕怕了一下阮惠嬪的肩膀。
“惠嬪娘娘,”阮忠良的聲音沉穩,語氣難得溫,“你慢些說,可是出了什麼事?”
阮惠嬪聽到阮忠良的聲音,倏然看向他,一把握住了他的袖子,眼淚又撲簌而落。
“父親,父親……我怕。”
阮忠良定定看著的眼睛,語氣依舊溫:“娘娘別怕,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在,你有什麼話直接便可以說,他們會為娘娘做主的。”
真會說話。
姜云冉挑了挑眉。
阮惠嬪什麼都沒說,怎麼就要做主了?
被阮忠良這樣一“安”,阮惠嬪似乎真的回過神來,呼了口氣,接過穆尚宮手中的帕子,自己干凈臉上的涕淚。
努力擺方才的狼狽。
“陛下,”阮惠嬪站起,非常果斷跪了下去,“陛下,臣妾驚擾陛下,打擾宴席,是臣妾之過,還請陛下恕罪。”
先請罪,再求施恩,看來阮惠嬪還沒被嚇傻。
景華琰道:“起來說話吧,究竟怎麼回事?”
阮惠嬪此時才小心翼翼在人群中搜尋,最后目落在了姜云冉上。
臉上浮現出恐懼神。
“方才宴會時,臣妾想同姜人道歉,之前我同多有齟齬,彼此很不愉快,我便想著即將年關,左不過十幾日就是新年,想要與姜人重修舊好。”
姜云冉心中冷笑。
們倆可從沒有舊好。
見姜云冉面無表,阮惠嬪便垂下眼眸,弱弱地道:“誰知我們兩人進了桃花塢,姜妹妹就……”
“就如何?”
開口詢問的是梅賢妃。
阮惠嬪深吸口氣,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父親,又去看景華琰。
眼角泛紅,眼底含淚,弱無辜,很是惹人憐。
“姜妹妹,就打暈了我。”
此話一出,滿是嘩然。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中皆是努力掩藏的興,有好奇看向阮惠嬪的,也有打量姜云冉的。
短短八個字,就掀起軒然大波。
阮惠嬪的確是厲害人,尤其這一套玩弄人心的手法,完全是廖淑妍親傳,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梅賢妃看向姚貴妃,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景華琰卻面不變,只問:“你這樣不顧統跑出來,可是因為此事?”
不顧統這四個字用得很妙。
阮惠嬪臉上一僵,很快卻又道:“不是。”
“臣妾方才醒來,是在桃花塢中……”阮惠嬪眼淚撲簌而落,“臣妾在桃花塢看到了,看到了邢姑姑的尸。”
“什麼?”
氣聲不絕于耳。
眾人皆十分驚駭。
景華琰睨了梁三泰一眼,梁三泰就立即退了下去。
此刻景華琰才道:“姜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他的目直直落在姜云冉的面上,語氣冷淡,似乎之前一月的獨寵不過爾爾,并未因此而多加垂憐。
姜云冉上前一步,此刻滿臉疑,懵懂無辜。
“回稟陛下,太后娘娘,臣妾同惠嬪姐姐離開竹林軒后,就在桃花塢之外說了幾句話,”姜云冉頓了頓,也委屈地低下頭,“惠嬪姐姐出名門,似不知怎麼與我這等尋常百姓相,說了幾句不太投緣,臣妾就離開了。”
“惠嬪姐姐怎麼會這樣說呢?”
眨了一下眼睛,顯得純潔又無辜:“惠嬪姐姐怕不是……怕不是發了癔癥,把剛發生的事都記錯了吧?”
阮惠嬪聽到的說辭,頓時急火攻心,好不容易平復下的心立即發,憤怒直奔頭頂。
“你胡說!明明是你……”阮惠嬪聲嘶力竭,“你如何能證明?”
就在這時,一道高挑的影向前一步。
慕容昭儀也詫異地看向阮惠嬪:“本宮能證明。”
————
這宮中千人千面。
有人肆意妄為,有人藏真心,有人心惡面善,有人枉做小人。
慕容昭儀在其中,五載沉浮,但哪一個都不是,就是自己。
之前大變,只是因為中毒生病,如今痊愈,才慢慢展出本該有的彩。
蒼鷹永遠都是蒼鷹,他們不會偽裝弱的喜鵲,也不會為了榮華富貴,放棄廣闊的天空。
能讓拋卻蒼穹的,唯有肩膀上的責任。
宮五載,從不沾染宮中任何俗事,唯一與其他宮妃有所牽扯,便就是聽雪宮大火、阮婕妤薨逝一案。
而與徐德妃之間的誤會,也并非起源于,是徐德妃自己瞞了敏癥。
平日里,不同旁人好,也不同人結怨,只活在一人世界中,便是對陛下和榮華,也都并不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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