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而驕縱，時而嗔怪，時而嫵，時而優雅。

但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認真做自己手里的事。

無論做什麼，都是非常安穩踏實的，從來都不會浮躁。

這也是景華琰看中的一點。

此刻皇帝陛下站在門外，看著殿中的佳人賢惠模樣，臉上的表一如既往平靜。

這個時候，是不用梁三泰猜測他心思的。

他只需要安靜站在后，隨時等候吩咐。

不過這一次景華琰沒有差遣他，他只是安靜凝了一會兒，便大步流星進了浩然軒。

聽到腳步聲，姜云冉回首，笑著看向景華琰。

“陛下忙完了？”

景華琰來到邊坐下，手了一下的手背。

不冷，還是溫熱的。

“病剛好，就這般不知惜。”

皇帝陛下一聲下令，梁三泰就親自領著人把房門合上了。

晚霞被阻攔在外，殿中一瞬只剩宮燈搖曳。

姜云冉笑了一下，說：“不冷的，今日無風，有時都很暖和。”

的手確實是溫暖的，景華琰也未再訓斥，只是坐在邊，看著做針線。

手里拿著的，是自己的中。

“怎麼做這些？不用你心。”

景華琰說道。

姜云冉含笑收起最后一針，把針線收好，抖了抖襟。

“我瞧著陛下的中開了線，不過幾針的事，哪里還要宮人持？”

“陛下你看，臣妾的手藝可是極好的，瞧不見哪里是重新補的吧？”

能以繡娘份宮，針線自然是極好，景華琰把中放到手中，仔細看了看。

針腳細，沒有任何破綻，嶄新如初。

“妃手藝出眾，讓人敬佩。”

景華琰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

他攬過姜云冉的細腰，在上留下一個靜謐的吻。

一吻終結，別樣的氣氛縈繞心頭。

景華琰挲姜云冉的細腰：“妃，夜里一起研學《紅釵記》可好？”

第98章 姜云冉覺得架子床要散架了，簡直不堪重負。

余霞綺，落日熔金。

掃洗宮人們穿梭在長信宮的街巷里，一盞盞點燃宮燈。

華燈初上，與朱紅宮墻一起映紅了澄漿磚。

地上的磚石是中宗時更換過的，此時節并不斑駁，幾十載過去，依舊平坦，只依稀有歲月痕跡。

宮人們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會掃洗一遍，這座偌大的長信宮雖然有數千宮室，卻總是干凈如新。

姜云冉上披著大氅，腳下踩著加了一層絨面的鹿皮靴，同景華琰并肩前行，一起行走在幽靜的宮巷之中。

前方是一扇扇宮門，后是數不清的宮人。

“火燒云燒起來了，”姜云冉仰著頭看天，“想來明日是個晴天。”

景華琰應了一聲，說：“欽天監上奏，經過天象推演，三日后應又有一場暴雪，玉京府已經開始籌備雪災善后事宜了。”

“今年北地的百姓，應該不會為寒冬而煎熬，也不會家破人亡，兩隔。”

今歲分撥給各地布政使司的平安銀，比去歲翻了一倍，那是用來保障百姓平安越冬的保命符。

“這多虧了陛下英明。”

景華琰卻冷笑一聲：“朕英明？朕都快暴君了。”

上一次兩人一起去麒麟巷，讓景華琰當面抓到了司務局私下盜販售貢茶一事，回來后立即下旨，命徹查司務局所有往來賬簿和宮賬簿。

當時周家被貶，抄沒家產離京歸鄉，盤桓司務局數十年的家族和舊臣狠狠松了口氣，以為此事就此揭過。

亦或者說，他們心中尚存僥幸，仗著早年開國的功勛，仗著自己也姓景，就繼續為所為。

畢竟，之前哪一任皇帝不想司務局？最終還不是看在分和茲事大一事上，全部收手。

若景華琰久居帝位，大權在握，倒是可能破釜沉舟，可他也不過剛登基五載，就連儀鸞衛也才剛剛收攏在手中。

前朝的重臣，依舊沿用先帝時的顧命大臣，沒有更換一人。

這給了那些人一種假象。

景華琰不會大干戈，他不過是個頭小子。

那些年長的宗親們，看待景華琰時甚至有一種傲慢，傲慢自己的輩分高過皇帝。

無非倚老賣老。

可那一道道圣旨，扔在面前的證據，被從庫房抄沒出的金銀財寶，都讓這些人沒辦法辯駁。

鐵證如山。

年關將近，邊關告捷，舉國歡慶。

這種況下，景華琰自然不會讓菜市口流河。

因此，在清算完所有的牽扯宗親和舊臣之后，景華琰直接下旨，所有涉事家族皆抄沒家產，只家主和涉事人等一律下獄，等候開春發落。

罪輕者其余家人奪去，允留京中，一代不可科舉。

罪重者其余家人奪去，發還原籍，兩代不可科舉。

涉事宗親全部奪去宗室份，貶為庶民。

原來預想的徐徐圖之，最終沒有實現，景華琰確實沒想到這些人膽大包天，在周氏已經獲罪的況下，還敢公然兜售貢茶。

這是全然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景華琰也不再留有面。

這一場圍繞司務局的清繳，在朝堂上轟轟烈烈，整個朝堂一團，贊同和反對的各持己見，互不相讓。

最初景華琰按兵不，就因為這個結果。

司務局在開國之初便已設立，百多年來，歷代延續，貪墨巨甚，其關系牽扯整個玉京，宗親、王府、宦、巨富。

關系太過，利益太過巨大，讓人舍不得失去。

可舍不得，如今也都得舍了。

在司務局貪墨一案上，與景華琰關系最近的是堂叔祖，老王爺今歲已經六十有六，是景華琰祖父的同母弟。

他自便得兄長母后護，出宮開府之后，只督管司務局差事往來，隨著年長越發行事乖張，卻都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無懲罰。

四十載至今，幾乎貪墨了半個皇帝私庫。

景華琰是最后讓人捉拿老王爺下獄的。*

當時老王爺的長子，繼任的德親王，也就是景華琰的堂叔站在王府雕梁畫棟的廣亮大門下，咒罵景華琰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是個暴的昏君。

消息傳宮中，景華琰面無表，直接下令把德親王也捉拿下獄。

畢竟，老王爺致仕之后，可是德親王繼續參與司務局“正事”的。

這一下可炸了馬蜂窩。

不朝臣們相互攻訐，就連宗人府也坐不住，幾次三番要遞折子給仁慧太后。

宗親這一層金，是與生俱來的福分，眾生平等只是窮苦百姓信賴的佛偈，對于這一群天潢貴胄來說，不過是笑話而已。

景華琰不顧孝悌親，把自己的堂叔祖都捉拿下獄，這是犯了大忌。

這幾日景華琰天天早朝被吵得腦袋疼，他依法罰辦罪臣，言倒是都不說三道四了，可那些沾親帶故的朝臣宗親們，卻猶如蒼蠅一般，在耳邊嗡嗡作響。

也因此，皇帝陛下心里憋著一火，牙齦都有些鈍痛。

姜云冉這幾日都在忙衛人之事，未曾關注過前朝，此刻聽到景華琰抑的聲音，不由嘆了口氣。

“陛下因何要把事做絕？”

若是景華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罪臣，不給宗人府趁機煽的把柄，或許在年關之前，這一場貪墨大案就能結束了。

可景華琰偏不。

他可從來都不會讓人稱心如意。

景華琰偏過頭看，晚霞赤紅，落在瑩白的面容上，襯得面若桃李。

“若是妃，妃如何做？”

姜云冉明白了景華琰的意思。

眸微沉，卻是擲地有聲：“若是臣妾，也會如同陛下一般。”

“釜底薪，破釜沉舟。”

這話景華琰聽。

他道：“你看，妃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有些人非要胡攪蠻纏，就怕自己那些腌臜事被發現，以后也落得個問罪抄斬的地步。”

現在那些宗親們糾集起來，阻撓景華琰問罪老王爺和德親王，為的并非兩人之命，他們為的還是自己。

姜云冉從大氅中出手，拍了一下景華琰的手臂。

“陛下，此乃人之常。”

“是人之常，”景華琰的聲音依舊冰冷，“可與朕而言，這不是人，這是國事。”

既然要辦，就直接把司務局徹底查辦，此后采買等事，就要分給各司局協同置，以免再發生一家獨大，貪墨巨甚之事。

雖然可能幾十年后，新的采買方式依舊會出現弄權之事，但那時景華琰已經塵歸塵，土歸土，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了。

他現在活著，坐在龍椅上，就要把這件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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