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母親重病之時，許多生意都是來打理，母親也一直悉心教導們，不至于手忙腳。可即便如此，那一年里，還是覺得局促不安。

有時候甚至夜不能寐。

年的，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每日茫然無措，因為能為遮風擋雨的靠山徹底不在了。

只能靠自己。

那種彷徨，姜云冉可以同。

這樣想著，也不由出手，握住了他炙熱有力的手。

景華琰呼了口氣，這些心里話，即便是梁三泰，他也未曾經過。

現在兩人宮外，離開繁華，卻能心平氣和，說一說曾經的故事。

有個人能聆聽自己的過去，這種覺也是很好。

景華琰偏過頭看，語氣平和，并沒有任何抱怨和怨恨。

“不怕你笑話，第一次上朝，面對滿朝文武，我甚至不知道要聽什麼，說什麼，又如何做決定。”

“當時父皇雖然偶有病痛，卻能照常理政事，我卻不能把這些彷徨付諸于口。”

“我需要表現出足夠的強大，足夠的穩定，足夠讓人信服，以司之后繼承大統。”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到要出宮看一看。”

景華琰頓了頓：“其實也并非突然，大抵是太后看出了我的彷徨，提點了梁三泰幾句，梁三泰就勸說我出宮游玩。”

姜云冉有些驚訝：“太后娘娘？”

景華琰頷首：“是，母后早亡，我是太后教養長大的，同我不甚親近，但食住行也多有關照，有時候，還是很敏銳的，也還算用心。”

他們畢竟不是親生母子，仁慧太后膝下又有親生的兒，兩方天然就有權力之爭，母子兩個的確無法親近。

景華琰不可能在此事欺瞞姜云冉。

也就是說，當年仁慧太后的確發現景華琰因忽然臨朝聽政而茫然無措，所以特地點撥梁三泰，讓他安排了一次宮外之行。

“那是朕第一次離開長信宮，也是第一次看到煙火人間，”景華琰看向姜云冉，眉宇間滿是懷念，“朕當時就明白，無論如何，朕也要維持住這滿眼繁華。”

大楚不能在他手中凋敝。

即便如今憂外患，黨爭不斷，戰事也從不停歇，但景華琰卻意志堅定。

他想做的事，似乎總能做到。

這一點，兩人十分相似。

景華琰繼續道：“當時我沒有來麒麟巷，就在城中閑逛，一條條街看過去，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小巷人家，一個都不錯過。”

“我從白日一直走到了黑夜。”

姜云冉好奇：“陛下覺得宮外有趣，還是宮舒適？”

這個問題，景華琰竟沒能立即回答。

他思忖片刻，才道：“都有。”

“這是兩個一起隨著刻香燃燒的世界。”

景華琰說著，自顧自笑了一下：“那一次，讓朕的心緒平復下來，開始放下所有的彷徨，認真開始跟著父皇理朝政。”

“時隔一月，朕再度出宮。”

“那一次，朕來到了麒麟巷。”

姜云冉問：“當時的麒麟巷也是這般熱鬧嗎？”

景華琰笑了：“熱鬧的。”

“不過當時樊樓還沒有如今規模，只有前面的主樓，而且因為當家廚師忽然重病，徒弟們學藝不，以致生意逐漸衰落。”

樊樓屹立玉京四百年，歷經了幾十位東家，改換了無數次門庭和菜系，可無論誰為新東家，都不改樊樓之名。

時間風雨，歲月如梭，樊樓的名聲傳揚至整個大楚，總有人愿意不遠萬里，來觀一觀這人間仙境。

名聲顯赫，所以更無人愿意更名。

樊樓這兩個字，就是招牌。

“我當時就被樊樓的奢華和繁忙所震驚，即便當時樊樓生意已經大不如前，依舊讓人趨之若鶩。”

“回宮之后，我日思夜想，總覺得若樊樓就此淹沒，實在可惜。”

姜云冉道：“所以陛下就為樊樓的新東家？”

景華琰搖了搖頭。

“不，我當時去問了太后。”

還是仁慧太后，雖然景華琰里說母子寡淡，但姜云冉聽來，他對仁慧太后還是多了幾分信任的。

或許，在他艱難孤寂的年時中，仁慧太后也曾給他關懷和照料。

甚至還有庇護。

“我同太后說自己在宮外的見聞，謝太后對我的關心和護，”景華琰道，“當時太后認真聽完，就問我，是否真的舍不得樊樓，也是否還有額外的力。”

姜云冉聽得很認真。

景華琰如今回憶起來，也覺得當年的事雖然困難重重，卻也有溫馨時刻。

“我自然是肯定答案，然后太后就建議我，去盤下樊樓，當自己的產業來經營。”

景華琰之所以會為樊樓的新東家，居然是因為仁慧太后的建議。

這一點，姜云冉實在沒想到。

若有所思：“治大國如烹小鮮，即便是一家普通食肆，也不是人人都能經營得當，太后娘娘的這個建議，確實妙極。”

當年的景華琰恰好年青彷徨，于政事有些束手束腳，他上有皇帝，不能真的主持政事，即便細心學習，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倒是樊樓恰好可以讓他拿來練手。

靠著經營樊樓，慢慢平復心，也學習如何平穩過渡，起死回生。

如今看來，景華琰真是天縱奇才。

不僅皇帝當得好，老板也同樣做得妙。

看樊樓如今的規模，比之以前哪一代都要鼎盛，不得不嘆景華琰的確力旺盛。

景華琰說到這里，就看姜云冉在邊眨眼睛，不由笑了一下：“怎麼？覺得很驚訝？”

姜云冉自然是很會吹捧他的。

“不，臣妾只是嘆，陛下真乃人中龍，天資卓絕，普天之下真是無人能及。”

景華琰愣了一下，隨即便大笑出聲。

他心極好，低下頭，就在臉上響亮親了一口。

“妃，你真可。”

姜云冉：“……”

怎麼突然就這麼高興了？

景華琰攬著的肩膀，讓靠在自己的懷里，意氣風發。

“以后出宮游玩，妃可隨意在樊樓用膳，這天字一號房，永遠為妃留著。”

“可好？”

姜云冉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但還是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那臣妾就提前謝主隆恩了。”

————

麒麟巷縱橫錯，說是巷，其實四周的市坊都要囊括其中。

這一片，幾乎占了古玉京的十之有一。

商鋪、倉儲、貨運、客棧皆匯聚于此，商賈們白日在此營生，夜里回后廂安置，麒麟巷是他們安立命之所在。

市坊之間的街巷四通八達，每一條臨街鋪面都是商鋪。

若真要好好逛一逛麒麟巷，沒有一兩日是逛不完的。

今日出宮時間迫，自然不可能把麒麟巷都逛一遍，因此等用完午膳，又略歇了片刻，一行人便離開樊樓，繼續在麒麟巷逛起來。

又從一家金銀鋪出來，姜云冉看著景華琰大手一揮，土財主的架勢，不由嘆了口氣。

“老爺，那些金銀首飾回家大抵也用不得，如何還要鋪張浪費。”

景華琰推了一下的腰，帶著往下一家果脯鋪子行去。

“你用不了，不是還有伺候的下人，們又不是用不得。”

景華琰眉目清俊，對邊夫人說話時含脈脈，兩人一看便是新婚的年輕夫妻，正是恩甜時。

而且景華琰一看便是外地有錢商賈，那種沒見過世面又揮金如土的覺，拿得剛剛好。

“那就多謝老爺，還替我考慮這些。”

話音落下，就被景華琰拉了果脯鋪子。

“不用謝，都是為夫應該做的。”

等從這里出來，幾人又是大包小包，大冬天，把梁三泰累得滿頭是汗。

姜云冉都有些于心不忍。

“梁管家，你歇一歇吧。”

梁三泰一遍汗一遍訕笑：“不用，不用，謝夫人關懷，是小的力不好。”

說這話，景華琰眼睛一亮，又瞧見了前方的香料鋪子。

姜云冉：“……”

說是陪出來玩，怎麼瞧著景華琰自己更興，跟個孩子似的。

姜云冉只能舍命陪君子，跟著景華琰踏前面的香料鋪子。

這一家鋪子就看在轉角，位置不算太好，門庭也有些冷落，不過踏其中，姜云冉發現其中的游客倒是不，來來往往，進出里外，也同樣生意繁忙。

顯然，這家店鋪的生意極好。

小徑通幽，也是別有天。

在麒麟巷，一切皆有可能。

姜云冉正待同景華琰嘆，便瞧見后又進來一行人，著瞧著都很干練利落，面容有些滄桑，應該是走南闖北的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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