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佯裝醉了，坐在邊上打盹。

廖夫人看一眼，不由關心道：“姜娘娘可是累了？”

姜云冉忙睜開眼睛，一臉困頓：“我不勝酒意，吃多了就容易打瞌睡，夫人見笑了。”

“怎會呢？”廖夫人一臉慈，“有句話，臣婦不知當講不當講。”

姜云冉微微坐直，滿臉認真：“夫人請講。”

廖夫人看其他諸位娘娘還在說話談天，似乎都沒注意這邊的閑談，便道：“我是過來人，膝下育有兩個孩兒，早年懷惠嬪娘娘的時候，也是總是困頓。”

說著，刻意低聲音：“若娘娘總是如此，還是讓太醫好好診治，萬一同臣婦一樣，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這話一出，明堂就連呼吸聲都輕了三分，姜云冉心中覺得好笑。

注意到其他幾人也都豎起耳朵聽講，便也客氣道：“夫人多慮了，我只是不勝酒力，平日從不會這樣困頓。”

廖夫人卻不依不饒。

“娘娘頗得圣寵，滿宮皆知，早有皇嗣也在理之中。”

這是非要讓旁人都盯著。

姜云冉也不怕，直接便道：“論說盛寵，我自然比不得娘娘們，這樣一想，怕是惠嬪娘娘早得喜事，我還得先恭喜夫人。”

阮含珍已經月余未曾侍寢了，是高升九嬪，家中也是喜事連連，但在景華琰，到底了幾分恩寵。

如今宮中，只姜云冉能經常得見陛下。

想要喜事，如今是沒這個機緣的。

姜云冉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讓一邊的阮惠嬪聽得清清楚楚。

阮惠嬪手心，一陣急火攻心，自己險些控制不住脾氣。

還好素雪在邊上按了一下的肩膀，把一碗杏仁酪放到手邊：“娘娘，吃些杏仁酪。”

阮惠嬪深吸口氣，對著姜云冉冷冷一笑，未曾開口反駁。

這邊氣氛劍拔弩張，另一邊也不遑多讓。

崔寧嬪盯著司徒人，眼里的火氣藏也藏不住。

“妹妹如今已經高壯，可要些口腹之，你這個形，吃多了怕要，”崔寧嬪道，“前日我好不容易想起要吃披霞供，提前一日就讓膳房準備起來，結果妹妹倒好，一聲不吭就給本宮劫走了。”

劫這個字用得很妙。

崔寧嬪也就在阮惠嬪宮之前，難得有了幾分恩寵，后來阮惠嬪和姜人接連寵，的日子就又恢復到了從前。

即便有了九嬪之位，到底是商戶出，日子也過得并不痛快，很是尷尬。

相比娘家得力，自己又很得寵的司徒人，即便份位更高，宮中那些眼皮子淺的夯貨，卻也從不會更結。

所以要的披霞供，就這樣隨意被司徒人劫走了。

司徒人慢條斯理吃著甜醋魚，那張英氣的面容上只有得意的笑。

“姐姐何必計較這些？”

司徒人懶洋洋地說：“我也不知那是姐姐提前點的，若是知曉，我肯定不能讓姐姐空手而歸。”

“哎呀，都怪膳房那些奴才，也不跟飛鴻提一句，真是耍，”司徒人道，“姐姐放心，我回去就讓人教訓他們，保住不讓姐姐吃虧。”

這魯莽武夫做派，可把崔寧嬪氣了個倒仰。

“你的宮人怎麼可能不知？提前點的菜品，上菜的時候都有簽子，我看你就是故意欺辱我。”

這話就有些過激了。

尤其這還不是在兩人各自宮中，而是在長春宮阮惠嬪的宴席上，若是鬧起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慕容昭儀微微蹙起眉頭：“好了。”

一邊按住一只手，干脆地說：“有什麼仇怨，回去自己宮里解決，莫要在宴席上鬧事。”

慕容昭儀也是武將出，一貫雷厲風行，事干脆利落，崔寧嬪看了看微蹙的眉心，到底不敢再說了。

姜云冉遙遙瞧著，見滿臉委屈，心里大抵在想：你們不過是沆瀣一氣。

目一掃，又看到邊上依舊慢條斯理吃菜的司徒人，從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只有平靜之下的意興闌珊。

有點意思。

忽然想起，當時冰窖案事發，無論阮惠嬪還是徐德妃，無論太后娘娘還是皇帝陛下，無人宣召那一案最重要的人。

也就是司徒人。

是，當時司徒人不在場，可這件事完全繞不開。

其實才是倒手轉冰的關鍵。

那件事，到底同司徒人是否有關？

姜云冉不得而知，卻在心里又添上了司徒人的名字。

倏然，司徒人的目向臉上掃來。

自習武，敏銳，一下就注意到了姜云冉的好奇目。

姜云冉不躲不閃，大大方方讓看，甚至還回了一個客氣的淺笑。

司徒人挑眉，也跟著笑了一下。

鬧了一個多時辰，這頓“彩紛呈”的宴席才終于結束了。

廖夫人和阮惠嬪親自把諸位娘娘送到宮門前，等們各自上了轎，離開長巷才回去。

關上宮門，掃清殘羹，阮惠嬪一路快步前行，廖夫人隨其后。

“囡囡，你怎麼能應下司徒人的婚事？棟兒若能春闈高中，那便是大楚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進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何會娶武夫之？”

聽得第一句便是關心阮含棟，阮惠嬪攥著手心，一語不發。

廖夫人面微沉，卻還是揚起一抹笑容：“囡囡，你這是怎麼了？母親同你說話呢。”

阮惠嬪的腳步倏然停下。

此刻宮人們都在明堂收拾席面，前殿自無宮人侍奉。

只有邢姑姑跟在廖夫人后，臊眉耷眼，乖順穩重。

阮惠嬪冷冷掃了一眼，才看向廖夫人。

“這里是長春宮，我才是長春宮的主人，”阮惠嬪的聲音很冷，“母親，當著這麼多宮妃的面，你如何要替我拿主意？”

波若的藥效和素雪的讒言起了作用。

阮惠嬪的心中憤怒織，已經讓失去理智。

依母親的是，求母親宮的也是，現在，看著這個“鳩占鵲巢”的人，又恨不得從未宮。

“還有你。”

阮惠嬪冷冷看向邢姑姑。

“你是伺候我的姑姑，最近我可發現，你整日里都圍著母親轉。”

“你說，你到底應該聽誰的？”

廖夫人看著通紅的眼睛，微微有些猙獰的表，心中微沉。

上前一步，就要去握住阮惠嬪的手。

“好孩子，自然都是為了你啊，”廖夫人語重心長，“邢姑姑伺候你多年，對你最是忠心，你應該知曉。”

“還有我，一顆心都為了你。”

阮惠嬪倏然笑了一聲。

“為了我？”

阮惠嬪想到之前素雪說過的話，忽然意識到，得到的遠不及阮含棟。

錦華服、炊金饌玉，不過是外之。

此生都要困在長信宮這一方囹圄中，而阮含棟卻能借著的東風，一路青云直上。

以后，說不定可以青史留名，著書立傳。

或許，只能在《楚史稿》中，留下簡單一行字。

如果素雪不說，怕是永遠不知自己從來不是家中最珍貴的那個人。

阮惠嬪的眼淚洶涌而出：“你走吧。”

“我不想再看見你。”

第86章 歡迎來到玉京。【三更】

外人自不知長春宮鬧的這一出，私下談的，都是諸位娘娘賓主盡歡。

這長信宮中，永遠都是桃紅柳綠，鳥語花香。

轉天過來，姜云冉一早便醒來。

天氣越發寒冷，洗漱更之后，站在院中賞景。

天熹微，金烏還未醒來，整片天都是灰蒙蒙的，仿佛被烏云遮蔽，看不見任何天明。

殿閣頂上的琉璃瓦也不再耀眼，猶如瀕死游魚的魚鱗，徹底失去澤。

各宮還未起，只聽雪宮點了宮燈，一早便開始忙碌。

宮人們穿梭忙碌，姜云冉看紫葉有條不紊吩咐兩名新來的掃洗宮人，讓們一早查看宮殿瓦片，看是否有破損。

年紀輕輕，但事老練沉穩，讓人不敢小覷。

隨著姜云冉高升，聽雪宮的宮人都水漲船高。

青黛升為正七品司職宮，錢小多升為司職侍，掌管聽雪宮外事宜。

紫葉升為大宮，伺候。

鶯歌與藍韻直接從掃洗宮人升為二等宮，進了寢殿伺候，不用再做掃洗活計。

黃門，除了錢小多高升，彭逾的兩個徒弟，劉曉瑞和萬曉吉都升為聽雪宮行走，并不掛于姜云冉名下，不占監名額。

另外一名掃洗黃門小六子升為二等黃門，跟著錢小多忙里忙外。

尚宮局另外選了兩名三等宮并四名掃洗宮人送來聽雪宮，方便姜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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