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多顧念你自己。”

吳端嬪被仁慧太后這樣一說，當即便淚盈于睫，抿了一下，最終道：“多謝太后娘娘關懷，臣妾明白。”

說了這幾句，太后見眾人面平靜，便道：“今日天冷，見你們各自安好，哀家心中甚。”

“若無其他事由，今日請安便就散了吧。”

就在這時，一道溫的嗓音響起：“太后娘娘，臣妾有事奏報。”

第80章 還有大皇子在。【三更】

開口的是梅昭儀。

生得文雅別致，今日恰好穿了一素紫大袖衫，更襯得儒雅端方。

梅昭儀同樣出書香門第，梅氏一族雖不及姚氏顯赫，卻依舊及朝野，是文中的中流砥柱。

無論何時見梅昭儀，都是這一派溫文模樣，似乎從來都不會生氣。

如今的梅氏，是被景華琰慢慢一手托舉而出，同樣是為了拆分黨爭團伙。

既然各自為營，相互攻訐，那就讓前朝越越好。

徐氏、慕容氏、司徒氏、阮氏、梅氏乃至吳氏，都在這幾載中被委以重任。

前朝后宮息息相關，景華琰通過幾次三番的提拔恩賞，已經逐漸打破了文武黨爭，也慢慢挖空了姚氏的權柄。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很多時候，他甚至不用表態，幾有人為了權利打得頭破流。

如今宮中事務繁雜，姚貴妃分乏，便請仁慧太后下懿旨，命梅昭儀和慕容婕妤一起協理后宮事。

宮中三局兩監，姚貴妃管尚宮局，梅昭儀管典局，慕容婕妤管織造局，一月下來，宮事井井有條，仁慧太后頗為滿意，已經夸獎過三人數次。

一般而言，宮務事宜，三位娘娘皆是單獨同太后稟報，今日梅昭儀會在此刻提起宮事，大抵涉及到了其他宮妃。

此時一開口，仁慧太后的表就凝重幾分。

“你說。”

梅昭儀重新落座，的目低垂，不隨意張，姿依舊端莊秀麗。

“太后娘娘開恩，命臣妾掌管典局事宜，臣妾愧不敢，唯恐有負皇恩，讓太后娘娘失。”

梅昭儀先鋪墊一句，然后才開口：“自掌管典局之后，臣妾發現典局的賬簿因數年未曾清理，已經臟污不堪，十分陳舊，字跡也斑駁缺損，許多都分辨不清。因此便特地命典局宮人重新盤查典局的庫房，一一針對賬簿核對。”

不愧是書香門第出，梅昭儀言辭清晰，有條有理，讓人聽了非常舒適。

“經由十日盤查，重新把各庫房盤查清晰，其中木庫中丟失了古董家三十八件。”

這話一出口，滿堂嘩然。

宮中的東西都有造冊，哪怕是宮妃們平日里用的銀湯勺，每一把都有定數。

過手的宮人都會登記在冊，誰賞賜給了誰，誰又送給了誰，一般都有記錄。

更何況是典局。

典局專管宮中應用之，跟尚宮局一起設立數間庫房，為的就是分管監督。

每年，三局兩監都要一起盤賬，也就是所謂的年底清查，若是那一司局有差錯，肯定不會被放過。

仁慧太后的面當即就沉了下來，因年紀而有些下垂的眼皮一挑，鋒芒畢。

“你仔細說來。”

梅昭儀呼了口氣，猶豫再三還是道：“經過臣妾仔細核查，缺的家都為黃花梨和紫檀木，一共有三十八件，據賬簿，這一批家應該在元徽五年元月十六宮，是專為替換宮中舊，特地命司務局采買。”

說到了司務局，周宜妃倏然抬起頭，眼神銳利起來。

但近來穩重許多，此時并未立即開口，只是用那雙桃花眼盯著梅昭儀，看究竟要說出什麼話來。

梅昭儀顯然也知曉此事事關重大，因此并未私下置，而是選了今日上報給仁慧太后。

當著滿宮妃嬪的面，既然已經事發，就不可能掩蓋瞞。

梅昭儀不去看周宜妃，垂眸看著手指上的白玉戒子，慢慢呼了口氣。

“太后娘娘，臣妾自讀書，三書五經皆讀于心，心中只家國天下，只陛下一人，當查到此事的異常時，臣妾便知此事不能善了。”

“家不比金銀珠寶，更不比茶酒鹽糖，想要讓那麼大件的家不翼而飛，非細心籌謀絕不可能，宮中的宮人們，尤其是典局的尚宮姑姑，更不可能做到。”

“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言及此，梅昭儀慢慢抬起頭，平靜回周宜妃，聲音干凈清澈。

“臣妾依照太后娘娘旨意理宮事，秉公執法，并非故意針對，若此番稟明有不妥之，還請各位姐妹勿要太往心里去。”

這話真漂亮。

就是按照懿旨辦事，查出蹊蹺，直接上報，同私無關。

周宜妃攥著帕子，臉慢慢沉了下去。

姜云冉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意識到周宜妃其實也是可憐人。

宮至今，雖然數次同周宜妃有言辭齟齬，可周宜妃從未真正為難過，甚至也不曾聽說周宜妃為難過旁的宮妃。

的確脾氣不好，飛揚跋扈，總是尖酸刻薄，仿佛天下人都對不起。

但后來姜云冉推測出因大皇子生來孱弱以致產后心癥，便不再與計較。

為母不易，姜云冉更愿意同一名可憐的母親。

時至今日，才慢慢看清，周宜妃遭的苦難，皆因周家，但能有今天的風，也因周家。

福禍相依，命運無常。

看梅昭儀的態度，今日的落點肯定又是司務局。

有點意思，那邊廂徐昭儀稱病不出，暫時退出了這一場風波，梅昭儀卻又忽然出手。

不知是景華琰的意思，還是梅昭儀悉上意，自作主張下場參與。

但無論如何，今日定不能善了。

仁慧太后自然聽懂了梅昭儀的話，看向周宜妃，見面沉，雙手握，便嘆了口氣。

“貴妃、宜妃、梅昭儀、慕容婕妤，你們留下，其余人等退下吧。”

這是要私下審理了，也是維護了周宜妃的臉面。

梅昭儀愣了一下。

但仁慧太后不給任何機會，直接道：“都回去歇著吧。”

嬪妃們誰都不敢久留。

所有人立即起，異口同聲告退。

等眾人從壽康宮出來，外面才約有了亮。

烏云遮日，冷風森寒，就連高大的朱紅宮墻也被暗渲染，了濃得化不開的。

宮妃們寂靜無聲前行，很快就在西一長街各自散去，吳端嬪坐上轎先走一步，姜云冉、韓才人和衛寶林一起，往東六宮行去。

韓才人如今住在宜妃的錦繡宮，這會兒也顧不上同姜云冉的尷尬，有些焦慮。

“不知出了什麼事，方才昭儀娘娘的話有些復雜，我本就沒有聽懂。”

小心看向衛寶林，問：“衛姐姐，此事可是同宜妃娘娘有關？”

衛寶林嘆了口氣：“應該是同周家有關。”*

頓了頓，看向姜云冉，問：“姜妹妹，你一貫聰慧，應該明白梅昭儀所言是何意，可否講解一番？”

看韓才人的模樣，的確很是關心周宜妃，姜云冉便道：“昭儀娘娘說得太過含糊，但我猜測，因該是掛空。”

衛寶林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對了，應該就是掛空。”

韓才人一臉茫然，并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只有些焦急地詢問：“姜妹妹，什麼是掛空？”

姜云冉看了一眼，倒是很有耐心。

“昭儀娘娘先說，這一批家是司務局采買宮的，那麼也就說明，第一經手人是司務局。”

“但賬簿上顯示有這一批家，庫房中卻沒有，昭儀娘娘還強調，家都是大件，對于宮中來說，不可能憑空消失。”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姜云冉抬眸看向韓才人：“從一開始，這批家就未曾送宮中，賬簿上只有條目，沒有實際庫，也就是掛空賬。”

韓才人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是了！”呼了口氣，有些看向姜云冉，“姜妹妹，之前多有得罪，多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細心為我講解。”

衛寶林略微有些驚訝，卻沒有追問，只聽到姜云冉淡淡道：“韓姐姐，當日話既然已經說開，便不用再糾纏，好不好？”

韓才人抿了一下，道：“還是多謝。”

說到這里，又遲疑著問：“可司務局為何要掛空賬？”

語畢，韓才人倏然瞪大眼神。

為了什麼，這不是里顯而易見的？

這一批采買的銀錢宮里可是實打實的批出了，可貨未到庫，也就是說，司務局暗中貪墨了皇帝的私庫。

所以仁慧太后才那樣謹慎，讓們立即退下，單獨留下幾位娘娘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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