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姑姑不愧是廖夫人邊伺候二十幾年的老人,飛快權衡利弊,輕聲哄勸:“娘娘,今日陛下顯然忙碌,既然如此,咱們便先回吧,不能再打攪陛下。”
很聰明,也很懂得審時度勢。
姜云冉淡淡瞥了一眼,可不給們離開的機會。
“妾許久未見兩位姐姐,心中想念得,今日湊巧,不如一起在春風亭吃茶閑談,豈不快哉?”
阮寶林面再度沉了下來。
這時,另一邊的蘇寶林卻問:“姜采,你為何在此?難道是陛下讓你進來的?”
這話一出口,邢姑姑暗道不好。
果然,阮寶林凌厲的聲音響起:“就憑?”
“一個繡娘出的破落戶,憑什麼能得陛下青眼?”
阮寶林目回轉,冷冷看向姜云冉:“你說,你是如何進來的?若你膽敢私闖乾元宮,我要稟明陛下,罰你下獄自省。”
可真厲害啊。
就連姚貴妃都不能隨意讓宮妃下獄,這阮寶林真是目無王法,隨口就要給人定罪。
有時候,姜云冉都覺得阮家很奇怪。
既然這樣想要攀附權貴,送兒宮,又為何把阮寶林養這般驕縱乖張的子?
姜云冉垂眸看著坐著不的,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乾元宮外皆有儀鸞衛和金吾衛,娘娘說,我是如何進來的?”
上前半步,低垂眉眼看向。
越是靠近,那張悉的眉眼就越刺痛阮寶林。
若非忽然重病,怎麼會給那賤人宮機會?
雖然死了,可永遠活在了陛下心里。
每逢想到這里,阮寶林都如鯁在。
甚至無發泄。
因為對方已經死了,香消玉殞,再無留痕。
的氣憤和怨懟無發泄,只能積累起來,迫沉甸甸的心。
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不埋怨自己忽然生病,不怪罪為了家族迫無辜孩兒宮的父母,怪罪的是那個沒有任何選擇余地的害者。
這就是阮含珍。
這就是阮氏子弟。
都是一群高高在上的自私惡鬼。
姜云冉心中冰冷,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
繼續靠近,幾乎要同阮含珍面對面。
“娘娘太看得起妾了,妾如今能出現在乾元宮,自然是陛下傳召啊。”
臉上笑容刺痛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陛下國事繁忙,特地叮囑我,讓我好生招待兩位姐姐。”
“你們可滿意?”
————
這幾句話一說,阮含珍的眼中盡是怒火。
什麼賢良淑德,什麼溫良恭儉,都是偽裝出來唬人的把戲,此刻的阮含珍怒火中燒,理智都要隨之而去。
此刻若在長春宮,一個掌就要落在姜云冉臉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輕輕握住了的肩膀。
阮含珍怒氣一滯,臉上的表慢慢平靜下來,轉而勾起角,出一個完無缺的和善笑容。
“讓你一個采來招待兩位寶林?”
“可笑至極。”
的確是,姜云冉心里想,阮寶林罵得好。
景華琰可不就是可笑至極。
自然知曉景華琰為何有此吩咐,既然今日湊巧,阮寶林和蘇寶林送上門來,當然要試探一番。
端看姜云冉要如何針對阮寶林,兩人之間又是否有其他仇怨。
這還是姜云冉把景華琰往正經里揣度,若是不正經的,就是他覺得無趣,想要看樂子。
既然陛下要看樂子,姜云冉自然要努力表演。
可不能讓陛下失呢。
聽到阮寶林這般說,姜云冉面上立即出哀愁來。
“妾也是這樣講的,但陛下非是不聽呢,”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無奈地道,“請不請兩位娘娘進來,這個主意都要讓妾來拿,妾還能怎麼辦呢?”
“放肆!”
阮寶林終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
另一邊,蘇寶林低垂著頭,沒有任何表態。
姜云冉百忙之中掃了一眼,視線就重新落回阮寶林上。
覺得阮含珍手段還是太了,不夠刺激,也不夠囂張,最好囂張到把阮氏送進詔獄。
得加柴添火,好讓阮寶林娘娘能提前燒起來。
姜云冉哎呀了一聲,扭著腰來到阮寶林邊,輕聲細語:“娘娘,妾來了這麼久,總不好一直站著。”
說著,勾淺笑。
那致漂亮的眉眼晃得人頭疼。
阮含珍心里的氣怎麼都撒不出來,又不能在乾元宮掌摑這賤人,手指死死扣在手心里,滿手都是疼的。
“若我不讓你坐呢?”
姜云冉就遙遙一指,對著不遠的小柳公公道:“你瞧,陛下擔心妾侍奉不好兩位娘娘,特地派小柳公公來監督妾呢。”
“這里的一言一行,小柳公公說不定都要上稟。”
阮含珍深深吸了口氣。
除了中秋節那一日,還從來都未這麼憋屈過。
蘇寶林似乎是怕阮寶林忽然起,鬧出難看事來,就忙道:“姜采,你來我這邊坐吧,自你宮,咱們姐妹還沒好好說過話呢。”
脾氣可真好啊。
跟以前一模一樣。
姜云冉對一笑,說:“還是蘇寶林娘娘溫,娘娘真好。”
蘇寶林面上一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阮寶林,無奈道:“坐下一起吃茶吧。”
但凡聰明人,此刻都能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皇帝陛下忙于政事,正好姜云冉在乾元宮,就私自替陛下做主,請了們兩人進來耀武揚威。
想到之前阮寶林跟姜采之間的齟齬,蘇寶林就覺得有些牙疼,這個場面里本沒什麼事,簡直是無妄之災。
蘇寶林心中嘆氣,上卻客客氣氣。
“阮妹妹,吃杯茶咱們就走吧,莫要打擾了陛下的政事。”
阮寶林冷冷睨了一眼姜云冉。
完全不搭理,只看向蘇寶林,倒是難得客氣起來。
“蘇姐姐,今日是我莽撞了,”阮寶林倒也能屈能,“若我不執著來乾元宮,咱們也不用耽誤這些許時候。”
還不算太蠢。
知曉此刻同姜云冉起沖突沒有任何好。
蘇寶林見理智回籠,也松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到邊上的姜云冉幽幽開口:“閑來無事,我們來講故事吧?”
蘇寶林:“……”
阮寶林:“我不想聽。”
蘇寶林只能打圓場:“那就說一兩個小故事,我們就得回宮了。”
頓了頓,還好心提醒姜云冉:“姜采,也不好多在乾元宮盤桓,時辰待足了就要回宮的。”
倒是還算心善。
但姜云冉沒有接這個茬,只是看向阮寶林,聲音低,顯得森冷無比。
“娘娘們出富貴,宮就是貴人,沒同宮人們相過,妾不過民,之前是在織造局伺候針線差事的。”
阮寶林垂眸吃茶,仿佛本就沒聽說話一樣。
姜云冉毫不在乎。
眼看著脾氣和的蘇寶林,繼續說道:“我剛宮的時候,織造局的姐姐們就叮囑我,夜里有三不做。”
“不出、不找、不哭。”
說到這里的時候,恰好一片烏云遮來,擋住了金燦燦的暖。
一瞬,天地昏暗。
微風也變得冷寂起來。
刮在人上涼颼颼的,激起一片汗。
“這長信宮啊,枉死的人*太多,若是覺得太過冤屈,等到日落之后,無之時,便會出來行走。”
“冤死鬼會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不肯離去,也不能離去。”
蘇寶林面刷白,后的桐舟也哆嗦了一下。
“姜妹妹,這等都是嚇唬人的把戲,要不咱們換個故事吧。”
“不是哦。”
姜云冉抬起頭,笑容燦爛。
“不是哦。”
說著,猶如木偶一般,繼續說道:“若是此刻有人路過,枉死鬼就會跟上去,趴在他們肩膀上,汲取他們的氣。”
姜云冉忽然拍了一下蘇寶林的肩膀,在耳邊輕輕吹了口涼氣:“就像這樣。”
蘇寶林抖了一下。
“等到氣吸夠了,他們就能離開枉死之地,然后……”
姜云冉聲音陡然冷冽起來:“然后,他們便會順著深靈魂的仇怨,尋找殺死自己的仇人。”
“到了那個時候,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大家都得償所愿。”
只聽咔噠一聲,阮寶林手中的茶盞沒有端穩,在茶盤上磕出聲響。
姜云冉忽然轉過,直勾勾看向阮寶林:“阮姐姐,你不用怕。”
“沒做過虧心事的人,不怕鬼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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