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房雖然比棠梨閣的側廂要寬敞許多，卻并不方便兩三人在過道里來回行走，一個人忙，另一個就要出去。

姜云冉說了聲好，正收拾自己的己，就聽外面傳來敲門聲。

打開門，見外面是一面之緣的柳霜娘。

見姜云冉干活利落，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便道：“我就住后面第二間廂房，你若是有什麼事，可尋我說。”

姜云冉愣了一下。

不知柳霜娘的善意因何而來，卻還是非常客氣：“多謝姑姑。”

織繡姑姑職級等同從六品管事姑姑，是宮中正經，有位俸祿，自然能關照姜云冉一二。

柳霜娘沒有再多言。

宮廷繡娘的差事并不算太過辛勞，因們初宮，每日上午要先學宮規，伺候貴人們的差事不用學，但在宮中行走、行禮、面圣等規矩，還是要仔細學習。

下午便開始當差了。

八月初，各宮都開始預備冬裝了。

冬裝中，最貴重的要數大氅。

其余夾棉襖子、百迭及長短褙子等，都要刺繡鑲邊，工序非常繁復。

按理說，剛宮的新人，應該先悉幾日，做些不太打的小件再來定奪。

但冬裝費時，又因之前的事故，宮中人手不足，因此姜云冉剛至繡房落座，就被甄姑姑安排了差事。

“你之前說，蜀繡和珠繡都擅長，既如此，便給長春宮的阮寶林做一花開富貴大袖衫，赤霞錦已經送來，一會兒讓紅袖領著你去取。”

甄姑姑說著，目一直落在臉上，沒有挪開半分。

在試探。

這宮里當差多年，又能穩當做的，都沒有蠢笨的人。

別看姜云冉同之前那位八竿子打不著，可這世間哪有意外？

那位是歿了，但轉頭阮家就送了小阮娘娘宮，如今剛過三月，新宮的繡娘就這般相似。

無論如何，總要分辨清楚。

若是不妥，趁早從織造局趕出去，不招惹禍端。

姜云冉臉上一點都不見意外，只是有些張：“姑姑，讓我這就侍奉寶林娘娘，怕是不妥吧。”

甄姑姑卻問：“我看過你的繡樣，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這倒不是。

姜云冉搖頭，沉默不語。

甄姑姑倏然一笑。

拍了一下姜云冉的肩膀，道：“你好好做，小阮娘娘出富貴，手里也松，的獎賞定不會。”

甄姑姑意味深長：“多好的機會，你要珍惜。”

第32章 你最好安分守己。【二更+三更】

宮中宮人了將近三，小選又未開，這三月來一直人手不足。

作為甄姑姑手下大將的紅袖自然很忙。

并未親自領姜云冉認路，只吩咐一名掃洗宮領去布料庫。

姜云冉很是好奇，問：“姑娘，為何阮寶林小阮娘娘？”

那宮一個激靈，左顧右盼，才低聲音道：“你小聲些。”

姜云冉在逸香閣所學龐雜，最重要的就是識人相面，這位掃洗宮瞧著就心思活絡，眼神飄忽，一看便知嚼舌。

若是旁人，姜云冉定不會貿然詢問。

果然，掃洗宮念了一句，還是忍不住說：“你剛宮，可不知道宮里的事。”

瞧著路上并無外人，才低聲音講了之前的事。

姜云冉著重聽那日之后的細節。

之前的阮含璋被追封為阮婕妤，姜云冉自然知曉，這些事趙庭芳日日當差，早就告知與。

后面的事姜云冉也知曉，不過細節上定有出，如今這名小宮雖不能知曉更多，但能讓姜云冉掌握如今宮中的形勢。

小宮說到這里，繼續道：“之前阮婕妤娘娘可得寵了，陛下對多有偏，因忽然崩逝，陛下傷心難過，便在宮中徹查。”

說到那段時，小宮都打了個寒噤。

太恐怖了，當時宮里人人自危。

“你沒見過紅袖姐姐，原是在阮婕妤娘娘邊侍奉的，后來當差不利，調回了尚宮局。忽然出了這樣的事，紅袖姐姐都被喚去審問，問了三日才放回來，當時甄姑姑為了保，自請調回織造局，把晉升承旨姑姑的機會讓了出去。”

難怪甄姑姑和紅袖都回了織造局，還有這個緣故。

姜云冉嘆：“甄姑姑真是好人，我能在甄姑姑手底下當差，是我的運氣。”

小宮也道：“是呢。”

說著，不用姜云冉繼續問，就倒豆子似的繼續說：“阮婕妤娘娘事出蹊蹺，陛下震怒，宮中嚴查，當時不牽扯了德妃娘娘，還牽扯了慕容婕妤和衛寶林，甚至就連貴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被詢問了。”

姜云冉有些疑：“為何？我聽你說，那位娘娘不是因火災？”

小宮一臉你問對人了的表。

“我跟你說，你可別告訴旁人，這是我家鄉姐姐說的。”

“事發當日，其實是德妃娘娘生辰，各宮娘娘，甚至太后娘娘和幾位太妃娘娘都去花園給德妃娘娘慶賀生辰，偏巧阮婕妤不適，沒有去。”

“當日慕容婕妤和衛寶林一起送了親手所繡的花繡流緞大衫，德妃娘娘非常喜歡，當即就換上。”

“豈料當日生辰宴結束，德妃娘娘回到靈心宮，忽發急癥，渾浮腫，呼吸困難，一下子就暈厥了過去。”

姜云冉心中微。

之前便猜測徐德妃有敏癥，如此看來，的敏癥比想象中的更嚴重，以至于沾染些許就要暈厥的地步。

其實那花繡雖用了鮮花染織，卻經過漿洗熨燙，花所剩無幾，即便如此，還是讓徐德妃發病了。

小宮沒有察覺出姜云冉的走神，說得興致昂揚。

“召喚太醫之后，太醫說德妃娘娘有極嚴重的敏癥，最怕花，這一查，便知曉是慕容婕妤和衛寶林送的花繡大衫惹了事。”

事簡單明了，兩人的禮讓徐德妃重病，自然要被招去靈心宮問話。

敏癥若是輕一些倒也無妨，但看徐德妃的模樣，一個不小心會喪命，如此一來，慕容婕妤的機就不好說了。

所以當時景華琰和姚貴妃都被驚，一起去了靈心宮。

“其實這事，慕容婕妤和衛寶林當真冤枉，德妃娘娘的敏癥宮里無人知曉，們送這份禮也是好心，差錯的，鬧了這樣的事端。”

“解釋清楚，自然無事，不過德妃娘娘敏癥多年，春夏替時忽然復發，卻為了侍奉陛下而瞞，倒是反將一軍，沒把慕容婕妤拉下水，卻把自己坑了。”

既然生病，那就要撤了牌子治病。

這小宮真是個人才。

這故事講得跌宕起伏，繪聲繪，要不是姜云冉知道詳細過往，怕是都要聽得心澎湃。

為了講故事，兩個人腳步放得特別慢，簡直跟烏爬似的。

“然后呢，然后呢。”

姜云冉一臉好奇。

顯然是聽迷了，早就忘了差事。

小宮心里歡喜，越發賣力。

“你不知道，當時阮娘娘多寵，忽然這麼沒了，其他的妃嬪自然逃不了干系，德妃娘娘當時把慕容婕妤和衛寶林招走，帶走了所有當值的宮人，自然是第一個被審問的，宮中走水，安排不當，貴妃娘娘是第二個被審問的。”

“當然，慕容婕妤和衛寶林也要被審問，后來就連足不出戶，但同阮娘娘不對付的宜妃娘娘也被質詢。”

“那段時候，宮里氣氛特別張，很嚇人的。”

姜云冉呼了口氣：“還好我才宮呢。”

“可不是。”

小宮說：“陛下待娘娘頗為真心，為大干戈，你以為因何宮里忽然招繡娘宮，還不是因為許多宮人都被審問調職，這其中牽扯出不多年舊事，什麼玩忽職守，什麼貪墨盜，都被懲罰了，自然不能再在長信宮侍奉。”

別看這只是個掃洗宮，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講得可比趙庭芳細致的多。

這小宮在織造局侍奉，日常接的都是各宮宮人，又要在宮里行走，消息龐大繁雜，居然還能無師自通，把事條分縷析。

還厲害的。

姜云冉不由夸獎：“姑娘，你好聰明啊，你什麼名字？以后高升了可別忘了我。”

小宮暈暈乎乎：“我鶯歌。”

倒是人如其名。

鶯歌繼續說：“陛下那段時間置了不朝臣，金吾衛和儀鸞衛也降了很多人的職位，甚至還申飭了德妃娘娘的父親和姚相，鬧得太大，仁慧太后不得不出面，勸了陛下。”

這并不是辛。

而是特地放出去的，張揚母慈子孝的戲碼。

鶯歌會知道不足為奇。

怕是整個朝堂人人皆知。

“從那之后，陛下重新振作，解除了長信宮的戒嚴，又在阮大人攜家人宮謝恩時，看中了同阮娘娘面容有幾分仿佛的小阮娘娘，當即便招小阮娘娘宮，封為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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