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許并不知道,陸執其實早就不想活了。
他的悲慘命運似乎是在一出生的那刻就被注定了的。
他的親生父親是陸家嫡系爺,而他的母親是當時裴家唯一的千金小姐。
可他父親是個天生的瘋子,在得到母親之前,父親偽裝正常人的模樣,對母親溫,縱容做任何事。
和母親結婚后,父親終于徹底暴本。
他囚了母親,不讓母親出門,不讓回裴家見親人,甚至不讓見任何人。
對外也一直宣稱母親不好需要好好休養,不宜見人。
他還想要用孩子來牽絆住母親,這才有了他和哥哥。
但母親完全忍不了父親的瘋狂,依舊想要逃離,父親就死死纏住母親,在房間里放了一把火。
他悲痛地哭泣,卻是要拉著母親一起去死。
因為這件事,裴家和陸家徹底決裂。
哥哥長得比較像母親,所以裴家就將哥哥帶了回去。
而他因為長得太過像父親,被無地丟在了陸家。
在家族中,他天生就是個異類,所有人都害怕上流淌著跟他瘋子父親一樣脈的他。
族中的同齡人也都一直在私下里欺負他,而長輩們卻對此視若無睹,任由他被那群孩子欺凌。
記得他第一次見姜許的時候,還是在他七歲那年,他被迫離開陸家之前。
被姜老爺子牽著帶來陸家,雕玉琢的樣子像是個致的洋娃娃,但烏黑圓潤的眼睛里卻寫滿了縱戾氣和死氣沉沉。
姜老爺子似乎是想要跟陸家談聯姻。
當時姜許不愿意跟著姜老爺子進陸家的堂廳,而是一個人待在院子里,將自己躲在角落,很沒有安全的樣子。
而陸執那時候營養不良還經常被人欺負,導致不太好。他也想躲在院子角落里,免得再被那群人發現被欺凌。
結果卻看見了正蹲在那里的姜許。
聽見有人過來的聲音,語氣兇狠滿臉戒備,“滾,不要靠近我,再過來,我就打你!”
指著他,稚氣的臉上滿是嫌惡,態度惡劣,“說的就是你!”
他只是猶豫了一步。
就突然上前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穿著漂亮的白小皮鞋踩在他口,踩得很用力,“你不走,就是這個下場!”
和那些人一樣,欺負他。
直到他呼吸不暢都不出聲,小臉都白了,才終于松開了他,惡狠狠道:“快滾!”
…
他十歲那年,陸老爺子病重住院后,家族中人趁機將他趕出了陸家。
而后他在孤兒院流落了好幾年,才終于被人收養。
養父母一開始還是樸實的農民工,家境雖然不富裕,但日子還算過得去,生活也很平淡平凡。
可那段時卻算是陸執為數不多的快樂記憶。
因為沒多久,養父染上了賭癮,一切就都變了。
他經常被喝醉酒的養父打得半死不活,養母想要來救他,卻同樣被養父打得流滿面。
可他當時太過弱小,本無法反抗。
就這樣,又忍耐著過了幾年。
他再次聽到姜許這個名字,是在高中,剛上高三時,從葉卓明的口中。
葉卓明當時說,“剛從貴族學校轉來我們一中的那個姜許的生你知道不?長得真的太漂亮了,你有機會一定要去見見。”
聽見這個名字,陸執下意識到反。
年時死死踩在他口的惡劣模樣,他不會忘記。
他也不會再想見到。
可當他再次被喝醉酒的養父打得差點沒了半條命,滿是地逃到家里附近的海邊,站在堅陡峭的礁石上時,他還是再次見到了姜許。
無盡漆黑的深海中似乎出了一只只無形的鬼手,想要將他拉下去吞噬。
它在說:跳下來吧,跳下來就再也不會有苦難和悲痛了……
它說得對,只有無盡黑暗的人生,也沒什麼可留的……不是嗎?
他緩慢而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卸去渾力氣,背對著海面毫無希地往下墜。
突然,一只而溫暖的手猛地拉住了他。
是姜許。
似乎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
陸執卻一眼就認出了,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但那一刻,他覺得,的眼睛像是含著萬千星辰,分外明亮,深深地照進了他心里。
姜許似乎是跟家里人吵了架,上還穿著一中的校服,大晚上跑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那天天很黑,鮮蓋住了陸執的大半張臉,姜許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的語氣并不惡劣,但說出來的話卻不太好聽,“喂,你要尋死嗎?”
或許是姜老爺子常年的嚴厲管教,也或許是隨著年歲增長學會了收斂脾,姜許明顯沒有小時候那般惡劣了。
“你死在我經常來的地方,很晦氣的。”
“……”
那一刻,海浪聲、風呼嘯聲,通通消失不見,耳邊只有姜許不間斷的清甜嗓音。
“我抑郁期的時候都不尋死,你一個正常人想找死干什麼?”
“活著多好啊,不管發生什麼,都應該要努力活下去,別不就放棄自己的生命。”
“一定會有人喜歡你的,堅持下去,別輕易放棄,你會發現生活其實還是很好的……”
……
思緒漸漸回籠。
暖黃的燈過輕薄的燈罩,溫地灑在每一個角落,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剛才的甜腥味道。
氛圍仿佛在一瞬間凝滯,兩人之間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沉默。
站在那里的陸執眉眼格外漆黑,從頭頂抖落下來的昏暗燈將他的眸子照得晦暗。
為什麼是自愿的?
是因為,他現在才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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