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李寶音回家路上, 自己被剁幾塊分都想好了，結果沒走幾步就被人松開，解下綁在眼睛上的布條, 阿泗終于不用再抑，笑得直不起腰。

“嚇到了吧！哈哈哈哈！他說讓我路上多嚇嚇你, 但我實在憋不住了, 就到這兒吧。”

李寶音略一想就知道聶照那個狗東西又沒幹什麽好事, 這故意整呢, 跟聶照互相看不順眼很久不是沒有原因的，人哪能和狗和平相？

新仇舊恨加一塊兒，狠狠踩了趙泗一腳：“你小子生得濃眉大眼, 以前看你一正氣，現在淨跟著他做這些狗的事！”

說罷，扔下捂著腳跳高的趙泗，牽馬轉向家的方向走去。

逐城比起之前, 富裕的不是一星半點, 加之除了前些年與勒然的戰事, 這裏還算安穩, 李寶音許久沒回來, 繞了兩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太守府的大門從哪兒開。

衙役班頭遠遠瞥見，撇下手裏瓜子兒熱跟打招呼。

“怎麽今天這麽清閑？”李寶音把馬韁遞給他。

班頭眉弄眼：“你進去看就知道了。”

李寶音將信將疑, 進門後直奔後堂。

打老遠兒就認出那個一人扛著兩口麻袋的是陳落，這人就是化灰都認識。

先騙，後拿當跳板, 把利用了個徹底，現在又跑家裏來幹什麽？

李寶音記得他被安排進中都在廣平邊兒做探子, 好不容易取得信任，卻發現事早已離控制，不過最後還算有用。

靈帝是他搗鼓著勒死的，宮中那些軍的家眷也是他聽聞聶照進城後放的，否則事不會進展的那麽順利。

李寶音說他發揮了個攪屎的作用，話糙理不糙。

陳落似乎察覺到的存在，轉過頭，一向嚴肅的目中顯出幾分驚喜，旋即低下頭，弱弱道：“你回來了。”

李寶音看他就心複雜，加上剛才聶照耍了，沒什麽好氣道：“你現在不應該在中都好好你的富貴，來我家做什麽？”

留神還記了下，陳落似乎封什麽殿前侍衛長還是什麽什麽東西。

從土匪到五品武將，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陳落抿，雙手和臉頰凍得通紅，配上他嚴肅正直到不像話的面容，真是個好人模樣，李寶音卻知道他裏是個什麽髒心爛肺的玩意。

沒來得及讓他滾，鄧聽熱鬧簾子出來，見著李寶音驚喜大：“哎呦！這不是我們家小侯爺回來了嘛！”

語氣是驚喜的，拎藤條作勢要往李寶音上呼，李寶音察言觀，嚇得往陳落後躲。

弱弱說：“虛爵，虛爵，領點俸祿。”

這遭出去沒跟家裏報備，腳指頭想這麽危險的事兒娘都得恨不得把打折嘍。

從龍之功也分個高低，往深裏拉，真沒做什麽驚天地的大事，但事事兒也落不下，唯一要命的就是帶玉璽出城對峙。

要真因為這個缺條胳膊斷條，得個封地做賠償大家自然沒有意見，關鍵全須全尾回來了，這事就難辦，關鍵也不像胡玉娘一樣真金白銀撒出去能見著影兒。

第五扶昌跟商量，李寶音想實在爵落手裏也糊弄不住，便說隨便給個封號領點零花錢。

第五扶昌覺得縣主郡君的封賞實在太虛，虛到連句話也說不上，往常但凡一封異姓郡主就是拿來和親的，有胡玉娘在前，便也給加了個侯爵，把封地換作良田千頃莊子百座，就連自己藏的私房錢也分了兩。

李寶音得要死，這輩子就是躺著不也能富貴有餘，爹的袍今後不用打補丁了，鑲金！

陳落擋著替挨了好幾下實打實的，都說不清鄧是不是故意的，陳落後背肩膀被打得見，吭也沒吭一聲，是沒。

鄧氣出夠了，才扔下藤條，沒好氣說：“進來吧，看看你爹，他差點讓你嚇死。”

李寶音狗子樣點頭哈腰進去，臨走神複雜地瞥一眼似乎不覺疼痛的陳落。

李護先是抱著兒一氣痛哭，他就老來得這麽一個兒，兒不求出人頭地，要是李寶音死了，他也活不了。

李寶音撒賣乖，哄了好一陣，好歹算是把人哄好了。

一家三口了眼淚，李寶音挽著鄧的手臂，問陳落怎麽回事，不得意見他。

鄧嗨一聲，說起這個可來勁兒了，比著手勢，道：“聽說跟著聶照回來，在軍中任了個小兒，我想也不重要，清閑的要命那種。那天我一瞧，他往咱家門口一跪，直接負荊請罪，給我嚇壞了，說要來做工。

我本來不同意，但他一口氣能搬三口麻袋，幹糧自備，不要工錢，話還，不要白不要。”

李寶音想想這是很劃算的買賣，縱然自己現在大富大貴，也很難拒絕白嫖的，加上娘鮮這麽高興，雖然陳落看起來不像個好東西，但終究還是點頭，同意父母把他留下來當個壯勞力用。

李寶音心裏再氣，還是個善良心的人。

夜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白天裏陳落被打得皮開綻，終究還是沒忍心，踹開被子，披了裳，在箱子裏挑挑揀揀，終于選出幾瓶快要失效的金瘡藥，找到他的房間，推開門。

沒敲門，進的猝不及防，映眼簾的就是陳落健碩結實的後背，掛著一道道痕，既壯又腥。

李寶音肯定娘不會下這麽重的手打，恐是借著這個由頭狠狠一頓陳落。

陳落聽到靜回，下意識攏起裳，李寶音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慌慌張張還顯得自己沒見識，最後只能著頭皮吹了個口哨：“小夥子，材不錯啊……”

陳落猶豫了一下，把襟又拉下去，赤對著，真誠問：“好看可以多看一會兒。”

李寶音終于不了，快步上前給他再拉上去包裹嚴實：“說你胖你還真上了。”

把帶來的金瘡藥扔進陳落懷中：“看在你今天護著我的份兒上，這是送你的。”

陳落眸微，似乎有所容，李寶音了手，他這屋子真冷，自己是待不下去，東西既然送到，轉想回去睡覺。

“對不起。”

李寶音一愣，回，神複雜地看著他：“算了吧，你別道歉了，我害怕。”

陳落表越是認真，態度越是誠懇，就越怕是在算計。

撂下話要走，李寶音只覺得袖一，去，漆黑簡陋的房間裏，一個大男人悄無聲息地掉了眼淚，抓著的袖，說：“對不起。”

最不了人哭，當即頭皮發麻，這算是怎麽回事兒？才是害者好不好？

“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除了阿嬤之外，還有人會真心待我，所以利用你的時候，毫沒有愧疚，”陳落低著頭，“後來我知道，你只是想幫助我，沒有一一毫的私心，原來人與人并不是只有算計。就像現在，哪怕我騙過你，你還是依舊會給我送藥。”

李寶音嘆氣，既覺得他可憐，又有些無語。

承認自己可能是比正常人還要熱心一點，但他這令人沉默的長經歷，實在不好說什麽。

因為從小生活在底層，充滿了算計和弱強食，所以以為全天下人都是這般，因此毫無顧忌地利用，所以震驚、到最後良心發現。

“算了，我早就不記恨你了，就當這些事從未發生好了。”李寶音大方地擺手。

本以為他這次該松手了，沒想到扯袖更，手背出青筋，抑又克制。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陳落漆黑的眸子濡了，在黑暗裏竟格外明亮，他語氣小心翼翼，帶著哀求和詢問：“我可不可以跟著你，向你學習怎麽做一個熱心的正常人，我也想為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

“善良、熱、溫、活潑、自信……”李寶音被他說得臉燒紅起來，捂住他的打斷那些自己本不存在的優點。

“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對方這樣誇，甚至沒有拒絕的理由。

著他期待的眼神，最終緩緩點頭，想了想：“那，那你明天，就跟著我去做城協使好了。”

險險忘記自己還有個這樣的職。

李寶音福至靈心，眼睛亮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對對對，你就跟我做這個。”

天底下可沒有比這個職位更能鍛煉人的熱心和心了。

每天理家長裏短蒜皮，更多面對老弱病殘，陳落想為像這樣的人，這簡直是為他量定做的職位。

世上多個好人總比多個壞人強。

陳落笑了，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虔誠捧住的右手，的幾乎潸然落淚，低下頭，將額頭抵在的掌心，輕輕呢喃：“謝謝。”

李寶音被他虔誠的姿態驚得心髒發，下意識上他的發，冰涼的，用力了：“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