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了三轉，突然下令命人抬一架供著觀音菩薩的佛龕來。

眾人們愣了愣，只能依從。

十八顆沉香木珠在掌心烙出梵文印痕，李澤修閉目，一不地觀音像前。

此前，他從不信這些神佛，只是在李潯蕪時重病時，他跪遍京城寺廟過后，李潯蕪的病轉危為安。

他也就漸漸地信了起來。

此時，殿腥氣穿三重素紗帳，們凌的腳步進進出出。李澤修卻安安穩穩地跪在門外觀音像前，不聲地默念著什麼。

殿，穩婆沙啞的喊聲像淬了鹽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李澤修的心臟上。

“娘娘……娘娘用力啊！”

李潯蕪咬牙關的錦帕，忍不住痛苦的哀了一聲。

李澤修呼吸輕，整個人癱跪在地上，突然，他間泛起鐵銹味，才驚覺自己將舌尖咬得模糊。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皇子和小公主！”

“龍呈祥，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李澤修猛地起，恰聽見殿傳來微弱的嬰啼。

第二聲啼哭尚未落地，他已經推開殿門沖了進去。

“蕪兒，蕪兒！”

李澤修撞開阻攔的宮人沖進室。

一個在戰場上聞慣了腥氣的人，是頭一次被腥味激的雙發。

陪產嬤嬤們此前從未前侍奉，所以不知皇后閨名，一聽皇帝喚“蕪兒”，還以為他喚的是“吾兒”。

于是連忙喜笑開地捧著兩個襁褓中的嬰孩去給皇上看。

李澤修皺著眉將們拉至一旁，沖到床榻前跪下。

他抖著手開簾帳，才發現李潯蕪陷在錦繡堆里，臉蒼白如瓷，下金褥浸暗紅，散的烏發順著冷汗在臉上。

“蕪兒……”

李澤修沙啞著又喚了一聲，手去李潯蕪的手。

李潯蕪虛弱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了，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鄭院判便將一銀針沒皇后百會，安道: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產后虛弱，又虧損了些許元氣，所以疲憊不堪，并沒有什麼大礙。”

李澤修卻依舊跪在床邊，握住李潯蕪冰涼的手，眼神發虛，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

“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半晌后，李澤修喃喃問道。

“這……這臣也不能確定。”

鄭院判如實稟告。

李澤修聽罷，站起，坐在李潯蕪的床前，接過宮人遞過來的溫熱的手帕，將那張冷汗遍布的小臉拭干凈，低聲道:

“那朕就坐在這里等醒過來吧。”

眾人聽罷無聲，紛紛不敢相勸，只好低頭料理收拾。

嬤嬤懷里的兩團襁褓發出貓兒似的嗚咽。

李潯蕪再醒過來時，已是次日下午。

李潯蕪睫羽輕，聲了一聲“孩兒”，而后睜開了雙眼。

李澤修連忙撲到的面前，將提前預備好的參片塞口中。

李潯蕪咬住他喂來的參片，眨了眨眼睛，虛弱地笑了笑，說道：

“陛下，我還沒見過我們的孩兒……”

一旁的張嬤嬤聞聲，連忙命人喚娘將皇子公主抱了過來。

兩個雕玉琢的嬰孩被裹在華貴的錦繡襁褓中，抱到了李潯蕪的面前。

李潯蕪在李澤修的摟抱下，強撐起，細長的手指開襁褓，分別細細地看了一眼那兩個寶寶。

兩個嬰孩雖然小小的一團，但俱是嘟嘟的，玉雪可。

嬰眉眼微揚，小鼻梁高，微抿，皺了皺鼻頭，模樣像極了李澤修。

男嬰眉眼彎彎，鼻尖微翹，乎乎地對著人笑了笑，簡直是小版的李潯蕪。

李潯蕪貪看不足，湊到近前挨個吻了又吻，轉頭時，卻發現李澤修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陛下，我們的孩兒什麼名字？”

李澤修愣了愣，才發現自己忘記了給兩個孩子起名字。

準確來說，自兩個孩子生下來，他幾乎都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潯蕪的上。

“朕實在想不起來，還是蕪兒起吧……”

李潯蕪聽見這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對著兩個小寶寶琢磨了半天，才命人取了兩張灑金紅紙來。

紫毫筆一揮，端正的小楷寫下了李宣權和李安樨這兩個名字。

“李氏這一輩從寶從木，陛下看看，這兩個名諱可還使得？”

李澤修捧著藥碗吹了吹熱氣，聞聲瞥了一眼那兩個名字，點頭贊道:

“蕪兒起的果然極好，就讓他們這個吧。”

說罷，便拿起銀勺將藥遞到了李潯蕪的邊。

李潯蕪偏過頭去，對李澤修拿孩子不上心的態度有些不爽，再次俯輕摟著兩個襁褓，逗弄道:

“權兒，樨兒，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先出來的啊？”

說著，又問李澤修道:

“陛下，他們究竟是兄妹，還是姐弟？”

李澤修一時語塞，求救般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張嬤嬤。

張嬤嬤輕笑了一聲，湊上前去說道:

“娘娘，是小皇子先出來的，他和小公主是一對皇兄皇妹。”

三日后，李澤修擬旨，封長子李宣權為太子，長李安樨為定宸長公主。

自打有了這兩個孩子，李潯蕪會到了為人母的快樂，從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兩個同自己脈相連的孩子們上。

不僅白日里要守在他們旁，到了夜里，還總喜歡把兩個嬰孩抱到自己床榻上。

李澤修有好幾次怕嬰孩啼哭吵，便趁睡著喚娘將孩子們抱走。

李潯蕪醒來發現后，總是會生他的氣。

這種現象一直延續到孩子們三歲后，才好了一些。

一日夜里，李潯蕪剛剛從圍房沐浴出來，就發現李澤修盤膝坐在床榻上等。

床榻前的棠木小案上，還放著李澤修剛剛用過的藥瓶。

是鄭院判給他配的專門為男子避孕的藥。

自從有了權兒和樨兒后，他們兩個人行房的頻率，便從一日一次，變了幾日一次。

周期一長，就導致李澤修每次的時間不僅長了許多，每次的次數也增加了兩倍。

此時，李潯蕪一見他那憋得狠了的架勢，小就開始打。

“我…我先去看一眼權兒和樨兒，他倆這幾日總踹被子……”

說著，便轉想要離去。

李澤修卻住了，開口道:

“蕪兒不用去了，朕方才去看過了，他們兩個已經睡下了，有嬤嬤服侍著，你不必擔心。”

說著，又目熾熱地看了李潯蕪一眼，朝招了招手。

李潯蕪無法，只好朝床榻走了過去。

離床榻還有兩步的距離時，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拽了上去。

驚呼一聲，猛地被攬進個檀香縈繞的懷抱。

李澤修的下抵在頸窩，玄龍紋袖口掃過在領外的鎖骨，反復廝磨著。

“蕪兒躲了整整朕三日，今夜…可要好好補償朕。”

溫熱的鼻息拂過李潯蕪耳垂，驚起一片栗。

抿了抿，咕噥道:

“不過才三日，三日前…我分明給你……”

“給朕什麼？”

李澤修不懷好意地問道。

李潯蕪蹙眉心“哎呀”了一聲，再也不好意思說半個字。

李澤修見狀，一手托的腰肢，一手上未施脂卻紅的臉頰，調笑道:

“朕就喜歡你永遠都是這麼滴滴的，答答的模樣……”

說罷，便不知從何拿出一幅春宮畫卷，對著燭展開后，攬著李潯蕪一同賞看。

李潯蕪幾乎是看了一眼，就閉上了眼睛，呼吸輕。

李澤修笑著含上的耳垂，含混道:

“等過一會兒，蕪兒就和朕這般章程…好不好？”

紅燭高照了整整一夜，含章殿的宮人們也備了三次熱水。

次日午后，李潯蕪才悠悠轉醒。

梳洗過后，李潯蕪正在用膳之際，忽聽得有珠簾脆響。

兩個雪團似的小人兒，各自舉著宣紙跌進殿來，太子權兒的月白袍角上沾著靛青墨跡，定宸公主樨兒的鵝黃裾上洇開胭脂紅云。

后服侍的嬤嬤和宮人們連忙追上來，扶起他們兄妹兩個，而后垂著頭對皇后請安問罪。

李潯蕪放下手中的銀筷，對他們擺了擺手，站起沖著兩個小家伙溫一笑。

樨兒見狀，連忙開皇兄，朝著李潯蕪跑了過去。

“母后你快看！”

樨兒搶先撲到母后的懷里，將畫紙抖得簌簌作響。

畫的春日牡丹，潑辣辣地綻滿整張宣紙，朱砂摻了金，在過綃紗的日里灼人眼目。

權兒看著在母后懷里撒的妹妹，垂手默默走過來，立在兩步開外，青竹圖卷只展開半幅，葉尖還凝著未干的墨滴。

樨兒被李潯蕪一把抱起來時，還得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皇兄。

李潯蕪抱著走到書案后坐下，朝著權兒溫地招手。

權兒看著母后亮晶晶的眼睛走過去，亦是將手中的畫紙遞給了。

李潯蕪接過畫紙時，卻瞥見權兒手腕上的一抹紅痕，三歲孩的皮薄得像蟬翼，那抹暗紅便格外目。

連忙拉住權兒的手，問他是怎麼弄的。

權兒看了一眼母后懷中神不安的樨兒，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李潯蕪見狀，又轉頭去問照顧他們兄妹二人的宮人。

那幾個宮人們相視一眼，才支支吾吾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太子殿下手上的紅印，是晨間在花園作畫時，定宸公主打翻硯臺時…弄上的……”

話音剛落，樨兒抱著李潯蕪的胳膊就又了。

清晨時，因為沒有吃到想要吃到的芙蓉糕，就賭氣將手中的羊脂玉硯砸在了太湖石上，一旁作畫的皇兄見狀，想要勸說，卻被哭著用力抓了一下手腕。

怎知權兒的皮隨了他們的母后，無比，輕輕一用力就會留有紅痕。

此時，李安樨看著盯著自己的母后，咬了咬，咕噥道:

“母后，樨兒不是故意的。”

李潯蕪放下，的鼻子，教育道:

“這話你不應該和母后講，應該去和皇兄說。”

李安樨撅了撅小，對著一直沉默的皇兄道了聲歉。

李潯蕪見狀，笑著了的腦袋，又拉過權兒的胳膊過來為他上藥。

上藥時，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權兒的胳膊，問他疼不疼，權兒卻搖了搖頭，笑著說自己不疼。

李宣權明明只比皇妹大了半盞茶的時辰，兩個人同樣都是三歲，可他行事卻比李安樨得老了不止一個檔次。

全然一副做長兄應有的慈氣度。

李潯蕪憐的看著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人。（小陸）

此時，一旁的樨兒，看見母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皇兄上，有些不太高興，拉了拉母后的袖，問道:

“母后快看看，樨兒與皇兄誰畫得好？”

樨兒攀著織錦靠枕往李潯蕪上去蹭，發間金鈴鐺叮叮當當響一片。

總這般追問，總在李潯蕪面前這般和自己的皇兄比較。

一對杏眼里跳著兩簇小火苗，要把每個答案都煅燒琉璃似的亮。

李潯蕪含著笑無奈地看了一眼，手指過牡丹圖上凹凸的筆，金在指尖留下細碎塵。

轉眼看那幅青竹，筆鋒藏著與年齡不符的克制，最末一片竹葉收筆太急，洇開的墨跡像忍回去的淚。

“權兒的竹有風骨，樨兒的花見，母后覺得都很好。”

將兩幅畫并置在紫檀案上，牡丹的熾烈竟襯得青竹愈發清冷。

“只是這竹葉尖上...…”

李潯蕪玉蔥般的指間，突然點在權兒手背，

“權兒下次作畫的時候，莫要自己用舌尖筆鋒，當心吃進墨水會腹痛。”

小太子一聽，倏地把手藏到背后，耳尖泛起珊瑚。

李潯蕪出聲笑了笑，了他的臉蛋。

樨兒卻突然手去扯哥哥的畫卷，薄脆的宣紙裂開細痕，鼓著腮幫子，吃醋的模樣竟然與自己的父皇如出一轍。

“母后偏心！昨日您夸他背書快，前日贊他箭穩，今日連畫竹都要說風骨！”

李潯蕪扣住兒揮的小手，安道:

“樨兒不許胡說八道，母后待你和你哥哥都是一樣的，真若偏心，也是偏你多一些。”

說罷，便朝著一旁侍立的丹桂使了個眼。

于是，三疊鎏金盞盛著牛羹適時呈上，李潯蕪舀起一勺喂到樨兒邊，輕哄道：“快嘗嘗尚膳局新制的釀。”

李安樨喝著母后親手喂進里的牛羹，這才消停下來。

一旁的權兒撿起地上的畫紙，認真地研究了半晌，輕聲道:

“新來的陸太傅是畫竹高手，兒臣卻總是學不會……”

李潯蕪聽聞此話，放下手中的碗盞，回頭問道:

“新來的…陸太傅？是哪個陸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