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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潯蕪如同一只被風雨侵襲過的白玉蘭，漉漉地無力躺臥著，鬢上頸間俱是香汗淋漓，顯得愈發白。

卷翹的長睫上，還沾著晶瑩的淚珠，半闔著雙眼，看見李澤修披下榻，親自倒了盞溫熱的茶水，而后折返回來喂給喝。

李潯蕪像那只貓咪小倔一樣，抬起無力的子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而后又無力地倒回床榻。

李澤修笑了笑，拿起錦帕給去邊的水漬，而后想要抱去沐浴。

李潯蕪卻一把推開他的胳膊，聲道:

“再等一等……先不能洗……”

李澤修困地看了一眼，以為是方才自己沒輕沒重，不小心傷到了哪里，于是便想要瞧一瞧。

李潯蕪低垂著眼睛，臉漲紅，拉過錦被來遮住了風，搖頭道:

“沒有事的，你不要看……”

說罷，又語焉不詳地解釋道:

“書上說……留的時間久一點，有助于懷……”

李澤修自是從那細的聲音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他愣了一瞬后，壞笑著湊近李潯蕪紅的臉頰，問道:

“書上說？是哪本書上說的？”

“留的久一點，是什麼東西要留的久一點啊？”

李潯蕪聽了這話，被的更加不能自勝，狠狠瞪了一眼李澤修，拿起枕頭打了他一下。

李澤修躲都沒有躲，反而湊上前去吻了一下李潯蕪的臉蛋，打趣道:

“此事都行了那麼多回了，蕪兒還一副未經人事的模樣，真是讓朕罷不能。”

李潯蕪咬了咬，冷哼一聲，小聲道:

“討厭鬼，你就知道欺負我。”

說著，便重新躺回了床，這次，卻將引枕墊在了自己的腰下。

做這個作時，李澤修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李潯蕪被臊得不行，命令他不許看自己。

李澤修卻湊上前去，了頰邊散的發，輕聲道:

“何必如此，你若是想要這東西，朕日日都可以給你……”

李潯蕪聽了這句促狹話，輕輕呸了一聲，咕噥道:

“不要臉，登徒子，誰想要你那東西，還不是…還不是為了早點懷上孩兒……”

說罷，眨了眨眼睛，看著正在凝視自己的李澤修，認真道:

“皇兄，你說，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做母親？”

李澤修憐的吻了吻的額頭，沉聲道:

“會的，一定會的，蕪兒這麼努力，將來一定會是位好母親……”

李潯蕪聞言，溫地笑了笑。

帝后大婚的第三年，四月春時，李潯蕪剛剛過了生辰，坐在宮殿外的長廊下，正著黑玉棋子怔忡。

前幾日，皇后生辰宴上，命婦們紛紛進宮給獻禮請安。

有幾個年長幾歲的命婦們，帶著自家嫡子嫡，來給獻壽。還幾個和年齡相近的命婦，也都在談論誰家夫人剛剛妊娠，誰家夫人又懷上了一胎。

李潯蕪聽了，眼神不染上了羨慕的緒。

如今已經二十歲，喝了整整兩年多的坐胎藥，一日未曾間斷，還總是換著花樣的和李澤修行房，卻還是一點兒靜都沒有。

正在哀愁之際，李澤修卻在桌底下握住了的手。

皇帝面容冷肅地輕咳了一聲，底下眾人紛紛噤聲。

有幾位會察言觀的命婦當即就明白了不妥，中宮沒有子嗣，們卻在這里妄議，簡直是在打皇家的臉面。

于是都開始轉變了話題，恭維起了李潯蕪。

“皇后娘娘面如桃花，氣韻天，一看就是天生尊貴的相貌……”

“是啊，皇后娘娘福澤深厚，大富大貴是與生俱來的……”

“皇后娘娘容德昭昭若中天明月，儀態皎皎似九霄翔，妾等仰瞻懿范，如沐春暉。”

“娘娘執掌六宮如執璇璣，溫潤似昆山玉映，剛明若秋水含霜，實乃社稷之祥瑞。”

李潯蕪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恭維聲，淡淡地笑了笑。

從小盡冷眼，什麼難聽的話都聽過，早就將他人的評價置之度外。

那些人的夸贊半真半假，無非是贊天生富貴有福氣，定然能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幾年，李潯蕪日日調養，盡量思慮，氣的確比從前紅潤了許多。

可是，卻久久不見懷子之象。

不免又憂慮了起來。

此時，微風一吹，幾片海棠花瓣簌簌落在青玉棋盤上時，丹桂捧著一碗羊羹走了過來。

“娘娘，先用一碗羊羹，再喝坐胎藥吧。”

李潯蕪點了點頭，剛抬手去拿銀勺時，忽然頭泛起酸水，羊羹的甜膩混著海棠花的香氣直沖腦門。

李潯蕪嗆咳一聲，轉過去，白玉般的指節死死扣住了旁邊的鎏金痰盂，干嘔了起來。

丹桂見狀，連忙放下手中托盤，上前為李潯蕪拍背，而后開始命人去通傳太醫。

張嬤嬤聞聲走過來，看著李潯蕪干嘔的模樣，遲疑道:

“娘娘這個月的信期...還沒有來……”

“是不是……”

李潯蕪抬起子，接過一張浸了玫瑰的帕子拭，又用清茶漱口，而后沙啞道:

“嬤嬤，是什麼呀？”

張嬤嬤喜笑開，走上前高聲道:

“娘娘，若是老奴猜的沒有錯，您應當是有喜了！”

李潯蕪聽后一怔，睜大了眼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含章宮里，

鄭院判的手指搭上了冰綃紗腕帶，李澤修朝服未換，站在旁邊定定地看著他。

“嘖，脈如滾珠...”

鄭院判的銀須抖了一下，沉道。

李澤修聽罷，目微瞇，急切道:

“脈如滾珠，脈如滾珠是什麼癥候？皇后子到底有無大礙？”

鄭院判默不作聲，閉目塞耳，繼續診脈。

李澤修見狀，害怕打擾他為李潯蕪診脈，也不好再問，只瞪了一眼鄭院判那個老頭，了手，來回地在殿中走。

鄭院判側看了他一眼，暗暗笑了一聲，站起，對著李澤修拱了拱手，慢悠悠地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李澤修驀地轉看向他，問道:

“恭喜什麼？急死個人！你快說啊！”

鄭院判斂起袖，側對著坐起來的李潯蕪行了一禮，恭敬道:

“恭喜娘娘，您的脈象竟似...似雙生之兆！”

李潯蕪聞聲，一把抓住榻邊垂落的五纓絡，聲道:

“院判的意思是說…我有孕了？”

鄭院判點頭微笑，認真道:

“娘娘所言沒錯，您已懷一月有余，若是老臣沒有診錯，您懷的是對雙生子。”

李潯蕪聽后，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纖白的手了前去，眼底慢慢含上水。

李澤修快速著撲到榻前，帝王冠冕的玉藻掃過的脖頸，一把將抱在懷里。

“恭喜陛下和娘娘！”

含章宮的眾人紛紛下跪恭賀。

“傳旨！”

李澤修抖的上李潯蕪的額角，

“皇后有孕，大赦天下，廣施恩德，減免三年賦稅，將大寧三百座佛寺的往生燈，全換延壽燈！”

“朕要我們的孩兒，在十方諸佛的誦經聲里降世。”

李澤修捧著李潯蕪的臉說道。

嘉和三年的夏格外悶人，聒噪蟬鳴撕開窗紗，直往含章宮里鉆。

張寬站在殿外，正指揮幾個小太監拿著竹竿沾知了。

丹桂站在廊檐下面，看見他們笨拙的樣子，恨不能親自上前。

此時，一個矯健的影“嗖”的一下上了那棵梧桐樹，商灼手里面著幾個黏糊糊的面團，三兩下就準粘住了幾只的最歡快的知了。

一個個沾滿知了的面團被扔下樹，噪音瞬間小了許多，丹桂掐著小腰站在影里面看，角漸漸噙上了笑意。

張寬見狀，甩了一把拂塵，瞥了一眼正在樹上忙活的商灼，嘟囔道:

“就你小子能顯擺……”

殿里，李潯蕪倚在象牙雕榻上，素白中被冷汗浸，發間銜珠釵早卸了，青散在杏子紅枕間，像一團潑墨的云。

鄭院判剛剛才請過平安脈，此時，鎏金銅爐里安神香混著藥氣，熏得頭又泛起酸。

“陛下...…”

剛啟便是一陣急咳，錦被下，出微微隆起如小山丘的腹。

李澤修聞聲，連忙擱下朱筆從案轉來，玄常服沾著龍涎香，掌心卻帶著藥碗的余溫。

“慢些喝。”

李澤修將玉碗湊到邊，當歸混著阿膠的苦香漫開。

李潯蕪蹙眉躲，被李澤修著后頸輕輕按住：

“昨日吐了三次，什麼也沒有吃，今日這補藥，說什麼也得喝盡。”

琉璃窗濾進的日，在李澤修眉骨投下影，他眼下青黑比前日又深了三分。

李潯蕪抿了抿，只好就著他手小口啜藥，忽覺腹中雙胎齊齊翻，“哎呀”一聲，連忙拉過李澤修的手按在自己的腹上。

李澤修輕輕了過突突跳的肚皮，竟到清晰的小拳頭形狀。

“疼不疼？”

他指尖發，轉頭就要喚太醫。

李潯蕪忙攥住他袖，胎牽得腰眼發酸，角卻淡淡彎起了來，聲道：

“不疼不疼，這是孩兒們在同父皇問安呢。”

李澤修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他上前把李潯蕪攬在懷里，用自的己手掌托在的后腰輕輕按，吻了吻李潯蕪的鬢角，低聲道:

“這兩個不省心的小東西，還沒出生就折騰自己的母親，等他們出來，看朕怎麼收拾他們……”

李潯蕪卻蹙了蹙眉，捂著肚子抱怨道:

“別這麼說……他們也不是誠心鬧騰的……”

話音未落又是一，這次直頂到心窩，激得弓干嘔。

李澤修將人整個攬進懷里，掌心著繃如石的腹部慢慢。

李潯蕪懷雙胎剛滿五個月，卻已經是吃盡了苦頭，難得趴在李澤修的肩膀上，冷汗順著脖頸流進金牡丹肚兜。

“早知道如此難，朕就不該讓你……”

李澤修吻睫上淚珠，覺出單薄脊背在臂彎里發抖，他抱著李潯蕪，心疼地說道。

“陛下，不可胡言！”

話未說完，便被李潯蕪著急地打斷道。

從李澤修的懷里面抬起頭來，安的了自己的肚子，聲道:

“孩兒們都聽著呢……他們的父皇可不能開玩笑……”

李潯蕪說著話時，細長的脖頸微彎，眉梢眼角俱是笑容，自從懷孕以來，整個人都變得更加溫婉和。

李澤修看的移不開眼睛，他掏出手帕，為了額頭上的細汗，輕聲道:

“好好好，朕不再說話了。”

李潯蕪抬頭沖他笑了笑，再次慢慢靠在他懷里，著他的袖，細語道:

“陛下，我這幾日……總是多夢，想來，是沒能及時去父母墳前盡孝的緣故……”

“我如今子沉重，登不得山，陛下可否替我親自去一趟靜國寺……”

李澤修聽罷，眉心微，默不作聲。

靜國寺除了有鎮國公夫婦的墳塋之外，還有一位出家的太后，李潯蕪讓他自己前去的目的不言而喻。

這三年來，每到中秋、年關、萬壽節，李潯蕪總是找各種借口讓他去靜國寺進香，自己卻不去。

李澤修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半晌后，他嘆了一口氣，摟住懷中的人輕道:

“朕答應你，定然為你去岳父母面前好好禱告一番，你就放心吧。”

三個月后，太醫院進行會診時，說雙胎最易早產。

李澤修便更加小心翼翼地日夜守在李潯蕪的邊。

暮漫進來時下起急雨，李潯蕪在陣痛間隙昏沉睡去。

李澤修盯著浮腫的腳踝，手慢慢為按。

李潯蕪卻突然抖了一下子，捂住肚子瘋狂喊痛。

一時間，整個皇宮都作一團。

含章殿外，檐角銅鈴隨著風雨，發了瘋似的搖晃。

李澤修攥著拳頭站在殿前，在殿門上，卻聽不見一李潯蕪的聲音。

一問才得知，是們怕皇后娘娘喊力，所以才堵住了的。

李澤修明知這樣做有道理，卻依舊大罵了一聲“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