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一看青嵐這架勢，當即就板起了臉，斥聲道:

“如今這思芳殿里，可再沒有什麼端貞公主了，有的只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這話說的極為不尊重，青嵐是太后邊的掌事宮，是后宮最有面的宮人。自從沈氏倒臺，太后管理后宮后，后宮眾人幾乎沒有不敬捧的，從未有過像張嬤嬤這般對講話的。

青嵐跪在地上，臉上一陣泛紅，也只能再次忍氣吞聲地對李潯蕪說道:

“求您…求您去祥嘉殿看看太后娘娘吧。”

張嬤嬤一聽此話，便對著李潯蕪低聲道:

“乖乖，你別去，等陛下回來再說。”

李潯蕪并不言語，走上前，對著面容憔悴、眼含熱淚的青嵐看了一會兒，平靜道:

“怎麼了？總不會是要死了吧？”

此話一出，殿眾人俱是一驚，張嬤嬤瞠目結舌的和丹桂對視了一眼。

丹桂咳嗽一聲，對著那些尚局、尚珍局的宮人們高聲道:

“今日你們先下去，等娘娘有空了再傳你們過來。”

那一眾宮人見狀，連忙埋頭退了下去。

們都生怕自己再多看、多聽到一點兒不該看、不該聽的東西，招來什麼禍事。

眾人都退干凈后，殿只剩下了李潯蕪、青嵐、丹桂和張嬤嬤四個人。

李潯蕪看了一眼丹桂，又看了一眼張嬤嬤，開口道:

“嬤嬤，丹桂，你們也先下去吧。”

張嬤嬤一聽，便急了眼，指著跪在地上的青嵐說道:

“那怎麼能行？！我倆個若是走了，欺負公主怎麼辦！老奴不走，老奴哪也不去，老奴就要守著公主！”

李潯蕪聽罷嘆了口氣，只能看了一眼丹桂。

丹桂會意，連忙半拖半拉帶走了張嬤嬤。

張嬤嬤死活不愿意走，量臃腫，又步伐沉重，整個人倚在丹桂上，著實把丹桂給累個不輕。

殿門一關，青嵐抬起頭，含怨恨地看著李潯蕪，說道:

“公主如今馬上要主中宮，此刻，您心里面，定然恨不得死太后娘娘。”

李潯蕪笑了笑，淡淡道:

“沒人要死，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自己在自己。”

青嵐一聽，眼睛變得通紅，含怨帶恨道:

“若不是公主那日帶著有毒的壽面去祥嘉殿，又對著太后說了一番話，太后娘娘怎麼了那麼大的刺激。現在雖然早已經解了毒，醒了過來，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躺在床榻上不吃不喝，里面，里面……”

“還念叨著您母親的小字……”

祥嘉殿。

殿門閉，簾幕低垂，外面的日一點兒也不進來，整個宮殿都昏昏沉沉的，毫都不過氣來。

徐婧儀躺在床榻上發呆，卻覺得這樣有種莫名的安全。

直勾勾地盯著帳頂的華貴繁瑣的回壽紋繡花圖案，突然憶起那位久別的故人，似乎也有那麼一件滿繡的衫。

鎏金柿子紅底的云錦，上面是十幾個繡娘趕工一個月才繡的福壽紋，鑲墜著珍珠翡玉，華貴奢靡至極。擺寬大飄逸，腰間系著珊瑚、琉璃步，更顯得腰肢纖細、氣質高雅。

當年，在蕭檀心的及笄禮上，穿著這麼一華服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紛紛注目稱贊。

南侯夫婦老來得，將蕭檀心視若珍寶。

況且，南侯是最富庶的王侯，整個南侯府都堆金砌玉。綾羅綢緞當作麻布，玉樹瓊枝當作尋常花草，夸張一點來說，他們家用的東西，便是皇家也多有比較不上的。

更別說旁的高門世家了。

蕭檀心的及笄禮上，金玉錦繡滿堂，桂樹蘭芝遍布。

眾人看著眼熱，紛紛頭接耳。

“這蕭氏嫡才貌雙全，照我看，皇妃都做得，配毅王世子有些可惜了。”

“你懂什麼，今上無子，只由宦臣把持朝政，如今，毅王清君側除佞，殺了那幾個有權沒的太監，今上便只聽毅王之言。這來日，天下究竟誰說了算，還未可知。說不定這南侯之，連皇后都能做得，更別說什麼皇妃了。”

眾人艷羨不已。

又有人看了一眼被貴們簇擁著的蕭檀心，道:

“一個才十五歲的姑娘，穿的比宮里的娘娘們還要尊貴，搞不好，是要折損福報的。”

于是，便有人譏諷他妒忌人家富貴。

徐婧儀坐在末席上，聽著他們七八舌地議論，看著遠被各家高門貴圍繞著的蕭檀心，心只覺低落。

及笄禮還未開始前，眾賓客紛紛送上賀禮，席安坐，有與那南侯府相近的，或者想要攀附的，都會派自家兒捧著賀禮到蕭檀心面前湊熱鬧。

徐婧儀父親職不高，國子監祭酒又是個清衙門，徐家子眾多，所以說，徐婧儀并沒有太多月例銀子。

況且，來參加蕭檀心的及笄禮，是跟自己新門的繼母鞠氏同來的。鞠氏雖談不上刻薄，可卻很小家子氣，換一種方式來說，是續弦，同徐大人并無子。

所以，但凡手里面有點家私，要麼搬回娘家，要麼便自己藏了起來，本不可能拿出來給徐婧儀用。

這次陪著徐婧儀來南侯府，只準備了四樣整匹織花錦緞。徐婧儀見狀，本抬不起頭來。

南侯府主事的下人見二人禮金簡薄，穿戴的也不像高門貴眷，徐婧儀又一直垂著腦袋。

再加上，一時事多，并沒有認出是經常和自家姑娘玩耍的徐姑娘，故而只給二人安排在靠近門邊、最遠的末席。

徐婧儀看了一眼遠花團錦簇的蕭檀心，手里面抱著食盒，一句話也不說。

鞠氏見狀，笑了笑，搖著手里的團扇道:

“瞧瞧，你整日家和人家玩的這樣好，那樣好。到了正事上，人家照樣不把你放在眼里。虧你還一大早爬起來做什麼點心啊，壽面啊，人家那樣尊貴的份，金玉尚且當作石頭，你這點子窮酸玩意怎麼會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