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潯蕪心神微，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此時，李澤修還未回霜華殿，霜華殿的宮人們知曉喜歡安靜，早就悄然退下。

空大的宮室里，只有一人。

李潯蕪了袖，屏住呼吸，將那本奏折輕輕的從多寶閣上面取下來。

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窺看國事是僭越，是重罪。

搞不好，是要誅連九族的。

可惜早已經沒有了九族，又太想要知道荊州的消息，知道陸卿時的音訊。

那個端方溫雅風度翩翩、恨不得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逾矩事的君子，僅僅因為的自私妄念，被無端卷這場悲慘的鬧劇。

一個從來沒有出過京城的，清流世家的嫡子，被打發去了那等偏遠窮苦、災禍連綿的地方。

這麼看來，也許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是一個災星，去哪兒哪里敗落，跟著誰過誰倒霉。

如果能重新選擇一次，李潯蕪寧愿當初自己留在皇宮里，被李澤仲和他那一母同胞的姐妹二人欺折磨死，也不要嫁陸家，連累陸卿時無妄之災。

李潯蕪抖著手，打開那封急報奏折，奏折雖然呈報的是荊州的災，可卻不是荊州太守書寫的。

那封奏折言辭懇切，描述詳細，講的是水患發生后的種種慘象。

李潯蕪是越看越心驚，仿佛那漫天洪水，死傷無數的場景就在自己的眼前；那流民哀嚎，小兒痛哭不止的聲音能夠聽得到一般。

不過看一封呈報奏折尚且如此，那陸卿時卻是親經歷，親見證的。他所看到的，必然更加慘烈。

李潯蕪看著看著，眼睛里面就盈滿了水，連忙掏出帕子來著，生怕淚水會不慎滴落在奏折上面。

一邊看著，一邊還膽戰心驚著，生怕李澤修會冷不丁地突然出現，自己再被他抓個正著。

直到快要看完，也沒有探尋到關于陸卿時的半點消息。

只是到了末尾，朱紅的印下面，卻有一行小字，只是被皇帝的朱批給略略一圈，模糊的有些看不清。

李潯蕪連忙眼淚，跑到窗戶前，隔著雕花的窗欞，有細碎的日滲過來。

連忙舉著那張紙的反面對著日，將被朱批勾掉的地方用日一映，果然能夠看出字來。

李潯蕪只這麼一看，一顆心立即跌了萬丈深淵，渾上下瞬間無比冰涼。

腦海之中只剩下了那幾個字:

查訪使陸卿時…不懼險……整補堤壩…坡石滾落……尚在昏迷之中……

雙膝一，癱倒在霜華殿華貴厚實的地毯上。

耳邊回響起當初皇帝生氣時，對說的那句話。

“李潯蕪，若是他陸卿時真的因此喪了命，你才是罪魁禍首，你才是始作俑者！”

（此話出自第十五章【染羅】的最后一段）

李澤修淺淺應付完那兩個對著他反復獻殷勤的周氏二姐妹，又令人去珍寶司取回了改制后的那對簪子，才乘著龍輦回到了霜華殿。

一進殿，就看見李潯蕪坐在紫檀木雕花座椅上。

日過鏤雕的窗戶傾灑在上，將那花妒月的半張臉映照的格外亮。

李潯蕪就那樣乖乖坐著，微微垂著頭，長長的青半披在薄薄的后背上，步搖上的長流蘇垂下，顯得那白的脖頸更加纖長，有種說不出的清冷與溫婉。

李澤修看了神，半晌后，才緩緩挪步過去。

李潯蕪一見到他，連忙站起來，剛想要欠行禮，李澤修卻按住的肩頭，輕聲道:

“蕪兒不必多禮，以后只你我二人，就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李潯蕪抿不語，既沒有謝恩，也沒有道聲惶恐。

李澤修正在欣悅，沒有注意到的不對勁。

只拉著李潯蕪的手，帶著穿過連堂，走進了后殿。

霜華殿的所有宮人早已經都識趣地退干凈，李潯蕪被皇帝拉到鏡臺旁，被他摟抱著坐下。

李澤修令坐在自己的上，一手摟著的纖腰，另一手去襟拿那一對改好的簪子。

李潯蕪一不，任他將那一對愈加奢華貴重的頭飾戴在自己的頭上，只覺得發頂沉甸甸的，有些的抬不起頭來。

李澤修卻低低笑了一聲，了如水的頭發，贊嘆道:

“玉貌花容，云鬢高挽，蕪兒當真絕，堪稱千古佳人。”

李澤修說罷，便湊到的脖頸輕嗅幽香。

李潯蕪聽著皇帝曖昧的贊嘆，閉上眼眸，想到那死生尤未可知的陸卿時，剛婚之時，他日日為自己梳發花，也贊嘆過類似的話。

李潯蕪一顆心被撕扯的厲害，恨不得一把推開正同自己廝磨的皇帝，可卻不能。

李澤修至深，摟李潯蕪摟得更加，手掌在那纖細后腰上輕輕著，卻到了懷里細細的栗。

他抬起頭，看著李潯蕪不佳的面，問道:

“蕪兒是怎麼了？難道…真的就如此害怕朕？”

李潯蕪在心里輕哂一下，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又抿了抿，而后慢慢地，主地把臉埋進了皇帝懷里。

李澤修顯然很是吃驚。

李潯蕪抑住自己的心念，不再去想陸卿時。

就算是咬碎了牙，再吞到肚子里，也絕對不能在此時同皇帝提陸卿時的事。

李澤修雖然懷凌云之志，卻在男事上最是錙銖必較，自己如果在此時同他提一個陸字，非但不是在救陸卿時，反倒是害他的命。

李澤修并不似先帝那般昏聵糊涂，只知修丹煉丸，貪求長生，在前朝任用上臣，在后宮專寵無德妾妃。

李澤修只要不被怨妒給沖昏頭腦，基本還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只要自己這輩子不再和陸卿時有毫瓜葛，李澤修便不會刻意去迫害他。

說到底，是李潯蕪自己害了那個人，卻什麼都為他做不了。

只能在心底里面，反復地懇求上蒼保佑陸卿時消災免禍，早日蘇醒。

一雙細白的手卻勾著皇帝的脖子，聲音微弱道:

“皇兄是賢明之君，自有凜然正氣，蕪兒不會害怕。”

這套諂說辭，還是從那個被先帝寵的庶人沈氏上學來的。

庶人沈氏就是憑借著貌，和這般哄皇帝高興的功夫，才在后宮春風得意了十幾載。

李潯蕪不求自己能春風得意，只求李澤修能龍大悅，荊州再有報傳來，他能公平公正的對待那個清正耿直的倒霉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