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介丘被張寬帶去“醒酒”時，被一眾侍衛押解到一個偏僻的院。

那張寬皮笑不笑的看著他，捋了捋自己手中的拂塵，對著侍衛們道:

“你們還不快幫崇大人把服寬下來，一會兒若是了，可怎麼穿的回去？”

那些侍衛領了命，走上前去開始去崇介丘的服。

崇介丘依舊一副醉醺醺的模樣，眉眼帶笑的看向張寬，語氣輕快道:

“張公公這是做什麼？難道，是要親自為我沐浴嗎？正好我上的很，公公待會兒可要仔細幫我，但也要輕一些，莫要壞了我這皮。”

張寬一直跟著李澤修邊服侍，是前的紅人，還從來沒有人對他這般無禮，即使是朝中大員，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偏生今日遇見了這麼個混不吝。

礙于崇介丘的份，張寬不好明面上報復，他一轉頭，低聲對著后的小玄子說了兩句。

于是乎，從井里面打出來的涼水，又加上了冰室里面取出來的冰。張寬拍了拍手，那些木桶里面的冰水，就被源源不斷地潑到了崇介丘的上。

縱然是在春末，冰冷的涼水接連不斷地潑灑在他赤的上半，崇介丘也到心的寒冷。

幸而北境常年氣溫低下，崇介丘從小就著屁被他父王追著打習慣了。

北狄先首領崇元崎暴躁，教育兒子從來不分場合，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有多次的清晨，崇介丘還在暖和的被窩里面睡著覺，他父王就拎著鞭子闖了進來，掀起被子就開打。

崇介丘服鞋子尚且來不及穿，就這麼著腚赤著腳跑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冬日里荒涼的牧場上，有牧民在趕放牛羊。

崇介丘氣吁吁地跑著，恐懼與奔跑，令他毫覺不到一點寒冷。他聽著后崇元崎的馬蹄聲與甩鞭聲，和那不停用狄語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敢停下自己奔跑的步伐。

打的多了，自然也混出了些經驗。

崇介丘不往別的地方跑，專門往牧民的牛羊堆里跑，牛羊正安祥的在牧場上吃草，被他這麼一闖進去，“哞哞哞”、“咩咩咩”地個不停。

那些放牧的牧民，一看見騎馬追趕在后的大首領，連忙下跪行禮。

崇元崎勒停了馬，在牛羊堆外面對著崇介丘破口大罵，卻不再揮舞長鞭。

大首領護部落的百姓，護部落的牛羊，不舍得對他們揮一下鞭子，卻總是下死手打自己的兒子。

崇介丘早就習慣了他父王這樣，心里面倒也不覺得如何怨恨。他躺在牛羊堆里看著天，衫不整，牛羊去哪他就去哪。

待到黑了天，崇元崎另有要事料理，顧不得他的時候，崇介丘再自行走回王宮。

一回到王宮，換好了裳，來到了他母親的宮室。

崇介丘便開始嬉皮笑臉的，對著那個冷漠的子表演一通，白日里崇元琦氣急敗壞的樣子。

無論他表演的如何繪聲繪，他母親始終面無表。

崇介丘早就習慣了他母親的消沉冷淡，在北狄王宮里，從不和人說話，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崇介丘的意識，隨著冰冷刺骨的井水逐漸變得清醒。

他今夜原本就沒有醉酒，一切不過都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

張寬見潑的差不多了，抬手示意侍衛們停止。

“崇大人，滋味如何呀？您如今……可清醒了些？”

崇介丘聞言，低低地笑了兩聲，抬起頭對著張寬道:

“這才洗到哪兒，張大總管…你可還沒給我背呢！”

最后一桶冰水從頭頂潑下來的時候，崇介丘閉著眼睛，想起了今夜傍晚時分，那個自己尾隨了一路的端貞公主。

那人公主一路走的極為緩慢，影蕭條，步履凄涼，用他們中原人詩意的話來形容，就是行似弱柳扶風。

崇介丘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隔著十幾步，像是有極為沉重的心事，一點兒也未曾察覺。

最后，人公主在一極其莊嚴華麗的殿宇前，止住了腳步，夜之中顯出個模糊纖細的影子，猶如一抹蒼涼的孤魂。

崇介丘抬頭一看，正是自己那日夜里，窺見人公主和那大寧皇帝行歡的宮殿。

人公主站在那前一不，站了許久，崇介丘也看了許久。

直到張寬出來對說了些什麼，那人公主才肯彈兩步。只是剛一走就差點摔跤，嘖，人，果然都是弱不風。

他這幾日在大寧皇宮里，不僅是吃吃喝喝、裝瘋賣傻，暗地里，也明白了不事。

大寧皇宮有他父王在時，就安進來的探。

當然，他們北狄那邊，也有不他們大寧的暗探。

那探同他講了不大寧皇宮事，里面自然也包括許多端貞公主的故事。

崇介丘眼見著大寧皇帝走出來，將那人公主帶了進去。

他忽然想起那日夜里，自己窺見的那一張迷茫帶淚的臉。

崇介丘心底里面，莫名的了一下。

而后，便有了他那醉酒大鬧霜華殿的一出好戲。

張寬將那冰室里取來的冰塊用盡之后，才肯命人停手。

崇介丘閉著眼睛，四仰八叉的倚靠在墻壁上。

張寬笑笑，對著他諷刺道:

“崇大人怎麼不出聲了？方才，你不還伶牙俐齒的嗎？”

崇介丘渾骨冰涼，竭力控制著自己的上下牙關，不讓它發抖，末了，只抬了抬眼皮，灰藍的眼睛淡淡地瞟了一眼張寬，勾了勾角。

見他依舊笑的出來，張寬不由暗罵了句“北狄蠻子”，而后命人將衫扔給他，自己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周圍有宮人上前問他，要不要服侍使臣更。

那張寬斥責道:

“通通給咱家退下，他又不是你們的正經主子，上趕子獻殷勤做什麼！一個個的，莫非還想要嫁到北狄去不？”

于是，眾人紛紛退盡，獨留那一狼狽的崇介丘。

崇介丘活像一只剛爬上岸的落水狗，他站起來，竭力抖了抖上的水，而后開始自己一件一件地穿服。

他穿上了服，又低著頭擰了擰的頭發，著黑一路走，潛伏到了端貞公主的寢殿外。

其實，他也不知道今日能否再遇見那人，縱然是又遇見了，若有太監宮圍著，他也未必說得上話。

可他就是想等，興許是無聊吧，想要再看上一眼。

這種做法，用他們大寧的話來說，就是登徒子。

若要人發現抓住，想必又是一場鬧騰。

崇介丘渾不在意，他在北狄王宮也是鬧騰，在大寧皇宮也是鬧騰，在哪里不是鬧騰，更何況這里還有人。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真讓他等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