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黎、驥、程。
《私藏小珍珠》/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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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校門口附近的弄堂裏,時不時走過兩三個穿著私立中學水手服樣式制服的學生,互相之間手挽著手,結伴而行,談笑時依然用的是矜持溫的吳儂語,笑聲并不誇張,帶著骨的。
爬滿爬山虎的老屋牆上掛著篆刻了店名的竹匾,店門旁開了一扇木窗,過窗欞可以看見賣雜貨的老太太正慢悠悠搖著刨冰機的手柄,縱著機裏的刀片磨出綿細膩的冰沙。
一個同樣穿著致校服,背上卻沒背書包的孩盯著塑料碗裏漸漸堆積的冰沙看了一會兒,神焦灼地朝後張,像是在尋找什麽,又害怕見到什麽,順的馬尾辮隨著頻頻回頭甩來甩去。
過了片刻,禮貌地催促道:“阿婆,麻煩您快點行嗎?”
老太太聲答應,用慈祥和藹的目看了一眼便悉了急切的原因:“家裏人不讓吃冰,拿零花錢自己來買?”
孩怯地點了點頭,面上的窘迫盡數顯在近乎紅得滴的耳上。
“那就吃幾回,今天都第三回見你了。我本來上了年紀記不好的,見到你也不覺得面生。”
“嗯……”
是第四回……
林蔭道上的梧桐樹影一直延到窄巷,天際的夕灑下餘暉,空氣裏約浮著初夏茉莉的淡香,偶爾有自行車從巷口經過,龍頭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巷外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細微的引擎發聲和鳴笛聲此起彼伏。
五分鐘後,老太太往冰沙上撒了一層山楂末和葡萄幹,又澆了果凍和糖水,端起碗到手中:“好了,慢點吃。別貪涼,省得吃多了回去鬧肚子,家裏人又說你。”
“謝謝阿婆關心,我明天還來照顧您生意。”
孩笑嘻嘻地接過冰涼的冰沙,迫不及待地用一次塑料勺舀了一勺塞進裏,愜意地瞇起眼,隨著冰沙瞬間在舌尖融化,出饜足的表。
下一秒,後一道高大的影籠上來,傳來男人淡漠而冰冷的問詢:“好吃嗎?”
孩冷不防嚇了一跳,手一抖,碗掉到地上,碗裏的冰沙潑灑了一地。
驚恐地看向從天而降的年輕男人,怯生生地喊:“黎叔叔……”
男人一西裝革履,不茍言笑,說出來的話貌似友善卻恰恰相反:“碗都拿不穩?要給你再買一碗嗎?”
孩立即將頭搖撥浪鼓:“不了……”
隨後,擡眼用晶亮的眸子著他,問道:“黎叔叔,您怎麽找來了,之前來接我不是一直在校門口等的嗎?”
男人笑了一聲,反問:“那要問你為什麽溜出來讓我等這麽久。跑都跑了,不是該想到我會找過來嗎?”
孩啞然失聲,紅著臉局促不安地小幅度上下踮腳,形搖搖晃晃。
男人瞥了垂首不語的孩一眼,淡淡道:“回家吧,吃冰的事不和你計較。”
孩如獲大赦,驟然松了口氣,正跟在男人後邁步,就聽見他說:“昨天你翹課跟男同學去網吧的事,我們好好說道說道。這樣不乖,是可以的嗎?”
孩不由屏住呼吸。
男人又側朝肩頭覷了一眼:“書包呢?”
孩想到什麽說什麽,答得語無倫次,說話間幾次擡頭觀察男人的臉。
“下課跑太急忘帶了……還在教室裏……我馬上去拿!您就在路口斑馬線前等我五……六分鐘,因為要等紅綠燈……您放心,我不會畏罪潛逃的……”
男人聞言臉上出笑意:“還要過馬路,當然要牽著你一起。”
……
他還在,就好了。
—Chapter 1—
明珠最近命犯太歲。
考研初試第一,複試被刷,一年辛苦付之東流。
舊房東兒回國,蠻不講理地撕毀租賃合同,連夜將攆出了門。
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新房拎包住,點了份外賣,想以此藉自己傷的心靈,商家用的食材竟然全是一嘗一腐味的食糜渣滓。
此刻剛準備將沒吃兩口的外賣拎去客廳的垃圾桶扔掉,又聽見合租室友在客廳大聲跟人打電話,毫不避諱地笑道:“我本來覺得我專升本畢業找不到工作丟人的,但跟我合租那姐們兒本科985的,居然也找不到工作哈哈,我心裏頓時就平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能再忍忍。
不知是這些年釘子多了,還是那些年在某人的庇護下被教得太乖了,明珠攥塑料袋的帶子佇立兩秒,將外賣丟在放門口,窩囊地關上了自己這間起居室的房門。
本是腥豪門爭鬥中手無縛之力的犧牲品,重新洗牌後天崩開局。
那跌宕起伏的人生,就是從黃浦江邊的江景豪宅搬到不到筒子樓一百平米的出租屋;從用燕窩漱口、面敷臉到一支口紅都不敢到商場專櫃買,還一用就是三四年;從把當紅歌星請到家裏來給自己過生日到想看演唱會都搶不到門票;從輒參加滿是香鬢影的晚宴和拍賣會到畢業季人山人海的招聘會。
一朝落魄,劇本改寫,生生讓從和紙片人一樣食無憂的豪門小公主,變了在職場裏狼狽廝殺的都市白領。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是想換臺就能換得了臺。
房間太久沒住人,將窗戶打開一條隙氣。
秋風蕭瑟,在窗外呼嘯時如同鶴唳,凄凄慘慘戚戚。
明珠聽不得這麽驚悚的怪聲,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走過去關窗戶,順便拉上了窗簾。
剛搬進來,行李都沒收拾,只來得及將蒙灰的床板了一下,鋪上了鋪蓋卷。
今晚勉強能睡人。
房間的燈原本有三種不同的亮度和,都通過一個開關控制,壞了前面兩種。
開燈的時候摁了兩下燈都沒亮,試第三下的時候終于亮了。
今晚花了半個小時和房東糾纏拉扯才明確責任歸屬,已然疲力竭。
誰能想象這樣的,八年前還是一個停電了只會在原地尖的膽小鬼。
今天除了租房幾乎什麽也沒幹,白天在房産中介簽合同的時候卻突然收到了“寶嘉”總部HR的詢問電話。
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關注中介有沒有給自己挖坑上,回話很是敷衍,等回過神來,HR的問題已經問完了,這才突然想起HR問起婚姻狀況時,瓢說的“已婚”。
于是到現在都沒有從口誤的影中走出來,耿耿于懷地反複回憶著糟糕的景。
房屋租賃中心熙熙攘攘,和招聘會現場一樣嘈雜。
中介在打印好合同以後,禮貌地提醒:“明小姐,請您再看一遍這份租賃合同,確認一下有沒有問題。”
接過合同,翻著紙頁說:“哦,請稍等一下,我還想再仔細看看。”
中介將傾向的子後仰,似乎已經對這樣謹慎的行為見怪不怪:“好,麻煩您盡快簽字。”
說完卻依舊牢牢盯著,沒有走開,讓冷不丁到了不小的力。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隨手接起:“喂,您好。”
“寶嘉”的HR自報家門:“明珠士,我是寶嘉集團的HR,剛剛在網上看到您向公司投遞了簡歷,現在有幾個問題想簡單問一下您,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
心力瘁之下,匆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現在在忙——”
正要拒絕,恍然反應過來對面的HR居然是“寶嘉”的,連忙跟中介知會了一聲:“您好,我先接個電話可以嗎?這個電話比較重要,我需要出去接一下,接完再回來簽合同。”
中介點頭表示理解:“可以,您請便。”
加快步伐跑出房屋租賃中心,在附近找到一僻靜的角落,氣籲籲地對“寶嘉”的HR說:“有什麽問題您說吧,我現在方便了。”
之前已經耽誤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對面的HR不再跟客氣,開門見山地問:“請問您現在是在上海定居嗎?”
看了眼房屋租賃中心的招牌說:“是,我在這裏租了房。”
HR說了句“了解”後又問:“我看您申請的是我們公司的銷售崗,但是這個職位我們公司沒有空缺。如果其他部門有合適的崗位,您願意來應聘嗎?”
“可以的,我還有其他方面的證書。”
“您對薪資的預期大概是多?”
“我要求不高,一萬左右,夠我日常生活就可以了,不然像在貸款打工……”
“好的,了解。您是已婚還是未婚?”
“已婚。”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後續如果有進展我再和您聯系。”
現在回想起來,不只是婚姻狀況沒答對,每一個問題貌似都沒有回答好,問到目標薪資的時候更顯狂妄。
“寶嘉”分明是拿著簡歷廣撒網時最心儀的公司,在業界獨占鰲頭,卻沒能把握住機會。
看樣子是要和自己的“夢中司”失之臂了。
明珠沮喪地從行李箱的夾層中小心翼翼地出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屁坐在床頭。
照片中的年輕夫妻笑容溫暖而明。
而今卻獨留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
閉上眼睛,將相框在口,向過世的父母祈禱不要讓死在上海的貧民窟,結果下一秒,隨手扔在床上的手機就突然震了一下。
連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居然是“寶嘉”的面試邀請。
看到這條offer,差點激地跳起來,疊聲謝父母的在天之靈。
當晚興得沒睡著覺,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了,穿上了最近手的戰袍,心愉悅地戴上耳釘和項鏈,又化了一個端莊得的淡妝。
出門前對著房間裏前任租客留下的全鏡照了照,確認滿意後,蹬上鞋子赴了約。
工作日的地鐵異常擁,好在比公好一些。從租來的房子到“寶嘉”也就三站的路程。
這個通勤時間剛剛好,如果能競崗功,短期應該不會再換工作了。
“寶嘉”的公司大堂寬敞明亮,明穹頂的設計使得室的采幾乎和室外一樣,廣闊的空間注定了能讓來訪者到無比震撼的視覺效果。金屬與木料撞,再加上科技十足的賽博屏幕,任誰來到這裏都會慨“寶嘉”為了建造大本營時氪金的闊綽和不留餘力。
明珠在前臺禮貌地說明來意,前臺的工作人員按照流程在電腦上敲了幾下後,幫刷開了閘機。
由于面試是分組同步進行的,所以節奏很快。
明珠被準時邀請進會議室,參加第一面試。
第一面試的是兩名西裝革履的面試,一位幹練,一位溫,全程都很尊重,并沒有因為是初出茅廬的職場菜冷眼相待。
那位幹練的面試還在面試前特意對說:“我們這面試就是了解一下你個人的基本況,你不用張。如果說萬一沒有通過這面試,也只是單純因為你的況不適合我們的崗位,并不代表你不優秀。”
這次面試比考研複試時十個老師圍著拷問的形友好多了。
要是早知道第一志願的MBA專業不招沒工作經驗的應屆生這條形規則,就不會浪費,蹉跎年華,那樣制定未來規劃了。
眼下本沒料到面試會跟說這些,聞言懵懂地點了點頭,習慣地說了聲“謝謝”。
面試開始對進行提問:“我看你本科的專業是市場營銷,怎麽會想到來我們這樣的合資企業做境電商?來我們公司應聘銷售崗位的多是商務英語和國貿專業的同學,你覺得自己跟們比起來有什麽優勢,或者說你認為自己的學科在實戰方面有什麽企業不可或缺的價值?”
明珠思索了兩秒,張之下,比腦子快,語速飆到貫口級別:“我在選擇貴公司時做了充足的功課,包括比對過專業和崗位契合度,認為合適才報名招聘的。貴公司在行業領域的地位無需多言,我迫切想要加貴公司的心也很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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