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園子里,熱鬧無比。
喝酒的喝酒,聽曲的聽曲,還有一些比較風雅的已經開始詩作對了。
秋姨娘打扮像個首飾匣子,那高聳的追云髻上被各種發飾得滿滿當當,都快看不著黑發了。
為十一爺的生母,今兒可是主角,出盡了風頭。
一些正頭夫人看不上這做派,翻著白眼對康氏說:“十一郎以后要也是你母親,就是個姨娘,你也不?”
康氏苦笑一下:“五房好不容易有個爺,我們老爺歡喜得和什麼似的,我哪兒得住啊?”
有些夫人心中不屑,想著果然是士農工商里最低的一層,規矩都不講了,這宅都啥了。
鄭一個滿是銅臭味的商人,油膩好,真是讓人看不上。
要不是他姓鄭,們才不會來他兒子的周歲宴,沒的失了份。
另外一位夫人問康氏:“這秋姨娘之前那麼些年都沒有消息,怎的年紀不小了,倒生出兒子來了?”
于是不夫人把耳朵豎了起來,想取取經。
在們這樣的大家族里,兒子自然越多越好。要都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那就更好了。
康氏倒也不藏私,嘆息著說:“這些年為了生兒子,我和我們老爺見廟就拜,送子觀音都不知道請了多尊。直到去了廉州,那兒有個尼姑庵,白溪寺,據說求子很靈驗。”
有人迫不及待地問:“你家十一郎便是這白溪寺求來的?”
康氏點頭:“是。”
“怎麼個求法?就是燒香拜佛?”
“這倒不是。”康氏道,“白溪寺的姑子們會來家里,開壇做法,說是能請送子觀音到家里來。聽當地人說,真的很神。許多請過姑子們做法的人家都求到了子,而且十有八九是兒子。”
夫人們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
“真這般靈嗎?”
“莫非們真能請來送子觀音?”
“咦,你們說請那些姑子來滎給咱們做做法,行不行啊?”
“不行吧,廉州離咱們這兒太遠了。而且人家肯定不缺香火,本地人都求不過來,人家哪兒有時間來咱們這兒呢。”
“多給們銀子不就行了?”
康氏猶豫著說:“們倒是愿意來的。”
“真的?”
康氏訕笑一下,有些尷尬地說:“我家老爺還想求一求,想多要幾個兒子,已經和白溪寺的姑子們說好了,今年就請們過來。”
一位夫人急忙到康氏邊,親熱地說:“好姐姐,可求求了,到時候讓們去我們家做做法,我這都仨姑娘了。”
“還有我還有我,我都親兩年多了還沒消息,那些催孕的苦湯藥我是一點兒都喝不下去了。”
“我也要給我妹妹求一求。”
一時間,康氏這桌無比熱鬧。
秋扇咬了咬牙,暗想康氏這個老婦真是不消停,看著老實的,不也想著法兒的出風頭呢?
頓時高聲道:“吉時要到了,快把十一爺抱出來,該抓周了!”
許多看熱鬧的人進了亭子里,想看看這位十一爺能抓到什麼。
才一歲的胖嘟嘟的,看著十分討喜。
賓客們甜,各種天花墜的溢之詞都出來了,把鄭哄得快找不著北了。
鄭茜霞沉默地看著。
弟弟只有一歲,什麼都不認識,但那些人都奉上了厚的賀禮。
連話都聽不懂,那些人卻著好聽地說。
他花團錦簇、萬眾矚目,只因為他是個男孩。
都是爹娘生養的,憑什麼男孩和孩的差別就這麼大?
憑什麼男孩子天生被視為家業的繼承者,孩子就不行嗎?孩子不要活著嗎?孩子不需要銀錢傍嗎?
孩子不可以學習經營之道,撐起一份家業嗎?
為什麼男孩子可以科考,可以武考,可以經商,而孩子就只要嫁人呢?
鄭茜霞又想到了聽到的關于五妹妹的事跡。
一開始從祖母手里要了兩個鋪子管著,現在又接了四房的財產。經常上街,各個鋪子去看,親手管理自己的財產。
還退掉了和陳三郎的婚約。
好像在走一條和普通子截然不同的路。
鄭茜霞一顆心狂跳起來,既然五妹妹可以,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呢?
下意識看向四周,卻發現五妹妹還沒回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再一看,原來是鄭文寶抓好了。
他抓了只小桃木劍。
頓時奉承聲四起:“十一爺以后是個武狀元啊!”
“將來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當大將軍!”
“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人們七八舌,夸鄭文寶的同時把鄭也夸進去了。
鄭一張胖臉喜氣洋洋,樂陶陶的。
他就怕自己兒子抓個算盤什麼的,不想讓他走上自己這經商的老路。
這下好了,武狀元!
鄭茜霞抿角,暗地想,什麼大將軍,萬一是個跳大神的呢?跳大神的也可以用桃木劍。
抓周儀式結束,賓客們繼續各自去玩樂。
畢竟這種宴會可是攀附關系、結友人的大好時機。
鄭文寶睡得時間長了,現在正神著。
不遠有一座樓閣,攬月樓,是鄭府的藏書之地。有幾株花到了檐角,鄭文寶拍著手想去夠。
秋姨娘心好,讓娘抱著鄭文寶登樓。
喜滋滋地對鄭說:“咱們寶哥兒剛抓了劍,又要去登攬月樓,看來是個文武全才!將來肯定是朝廷棟梁。”
鄭對兒子的上進十分滿意,怡然地說:“看來咱們家也要出個陳三郎了。”
這話又讓鄭茜霞聽見了。
看看鄭的臉,又看看秋姨娘的臉,想著鄭文寶這輩子都不可能長出陳三郎那副模樣。
賓客盡歡,正熱鬧著,忽聽不遠傳來“啊”的一聲尖。
秋姨娘轉頭一看,臉瞬間白了。
竟是娘抱著鄭文寶,從樓上墜了下來!
秋姨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寶哥兒”,拔朝攬月樓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娘摔在地上沒了靜,鮮從下洇出,染紅一片土地。
被抱在懷里的鄭文寶也沒有任何靜。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出人命了”,宛如水油鍋,整個園子在短暫的雀無聲后,霎時間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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