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府。

過鑲了云母片的窗柩斜斜照，籠在寬大的紫檀木羅漢榻上。

榻上墊著厚厚的緞面褥子，鄭老太太正歪坐其上，小秦氏正在給。

底下跪著一個小廝：“……族長派去的人大多數都無功而返了，但有幾個還在涂州。請示老夫人，咱們的人是撤回來，還是繼續盯著？”

“撤回來吧，沒必要耗著了。”鄭老太太說，“都盯了幾個月了，有頭的早頭了。”

在聽說族長派人去涂州查秦氏和喬祿的舊事時，鄭老太太也立刻派了人去涂州。想著要是真有當年沒有理干凈的網之魚冒出來，就立刻解決掉。

反正絕對不能讓人招供出鄭茜媛和鄭文博的世。

已經幾個月了，都沒人鉆出來，可見不會再有了。

旁邊的羅媽媽說：“當年的知人早就被咱們理干凈了。這都過去十來年了，他們什麼都打聽不出來的，您且放心吧。”

鄭老太太嘆息：“我沒護好老四家的，讓赴了黃泉。的倆孩子我必須得護好了，將來讓他們承繼四房，一生富貴顯赫！”

小秦氏聽了這話，眼珠一轉：“等那高二姑娘過了門，就著人給端碗絕子湯過去，四房不能再添丁了。”

羅媽媽倒是覺得沒這必要：“四老爺子一直不好，未必生得出來了。”

“萬一呢？斷了的念頭，一了百了。”鄭老太太認同小秦氏的做法，“自己沒了指，才能一心一意護著博哥和媛姐，對他們視如己出。”

羅媽媽點頭：“是，我會辦好的。”

鄭老太太閉上眼，轉著手里的佛珠：“但愿這高二姑娘是個中用的，能替博哥和媛姐撐住四房。”

小秦氏說：“姑母放心吧，爹的前途在夫君手里著呢，不敢不盡心。”

羅媽媽奉承道：“四老爺真是好福氣，要是沒老太太和夫人，他上哪兒娶家小姐去？”

小秦氏得意地說：“等過了門，我就讓把靳氏和那個野丫頭一并料理了，讓博哥和媛姐清清靜靜地長大。”

這個時候，小秦氏的丫鬟忽然進來稟告：“夫人，威州的李司馬著人替他們家的十四郎去高大人府上提親了。”

小秦氏蹙眉：“去高同知府上提親？和誰提親？”

“高二姑娘！”

“怎麼會？”

“說是李十四郎幾日前在璐王妃的春宴上瞧見了高二姑娘，一見傾心，李家便著人來提親了。”

鄭老太太霍然睜眸，一雙老眼銳利如刀。

小秦氏則是渾不在意的樣子：“那沒什麼。我現在便著人告訴高同知，讓他回絕李家的提親便是。他家二姑娘已經訂給我們了，他知道輕重。”

鄭老太太攔住了：“不可。”

“姑母？”

鄭老太太神嚴肅：“威州李氏是隴西李氏的分支，璐王妃便出隴西李氏。你要是讓高同知回絕，李家再請了璐王妃前去保，你又當如何？你難道還要和璐王妃杠上嗎？”

小秦氏頓時慫了：“我哪兒敢啊……”

剛才那麼說是不知道這提親的李家竟然和璐王妃有關系。

鄭老太太想了想，搖頭嘆氣：“這門婚結不了。”

小秦氏尤不甘心。都想好了，等高菡嫁過來，掌握了四房的財產后，就讓高菡多多孝敬自己，自己以后會得到源源不斷的好。

夫君杜知府是個清，雖然門第不錯，但并不富裕。以前就很羨慕姐姐嫁到富庶的鄭家，有祖母護著，日子是富貴又奢靡。

到手的錢袋子就這麼飛了，能好才怪了。

小秦氏挽著鄭老太太的手，好聲好氣地說：“姑母，我不敢和璐王妃對上，但您能啊。璐王雖是天潢貴胄，但他到底不管事，也沒實權，這滎不還是咱們姓鄭的說了算嗎？您出面說要讓高二姑娘給您做兒媳婦，我不信璐王妃還敢和您搶人！”

“若是以前，我還真能說說。但上任知府曹崖倒臺后，抖落出許多對我們不利的事，璐王府的府臣還找上門過，我費了好大勁才下去。若是被璐王一封折子捅到京城去，我們家在京城為的老大老三豈不是要麻煩了？”

小秦氏聽明白了。

鄭家有把柄落在了璐王手里，現在只能夾著尾做人。

以前的滎是璐王府和鄭府平分秋，現在可不是了。

如意算盤落了空，小秦氏雖滿心不愿，卻也只能認了。

早知道就讓高夫人把高菡關在家里不讓出去了，好好的去什麼璐王妃的春宴，鬧出這麼檔子事來！

——

葉緋霜正在味馨坊里，看最近幾款糕點的售賣況。

“綠豆糕賣得好，多做一些。芙蓉糕里的糖可以再減一點，還是有些膩。”

綠蕊點頭：“記下了，姑娘。咱們最近新做的點心賣得還行，比以前強多了，但是離利潤翻五番還是差遠了。”

“沒事，不急，慢慢來。”葉緋霜闔上賬本，“要是哪款點心賣了，一下子就能賺夠。”

外間傳來一個悉的含笑嗓音：“志向不錯啊！說不定有朝一日，你這鋪子就第二個寶芳齋了！”

葉緋霜迎出去，見盧季同、寧衡來了，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年輕公子。

笑問：“世子和幾位公子怎麼過來了？”

盧季同懶懶散散地靠著柜臺：“剛從杜大人宴上下來，吃膩了，路過你這鋪子，進來討幾碗飲子解解膩。”

葉緋霜讓綠蕊盛了幾碗加了橘葉的水過來。

寧衡則把葉緋霜拽到門口，低聲音卻不住興沖沖的語氣：“你代的事已經辦好了，李家已經去向高二姑娘提親了！”

“噓。”葉緋霜向他示意，“不是和你說過嗎？在外邊不要說這些事。”

寧衡樂了：“怕啥啊？這不是你的鋪子嗎？”

他師父也太小心了，隔墻哪有那麼多耳朵。

里邊正在喝飲子的一名公子忽然問：“咦？傅兄呢，怎麼還沒跟上來？”

有人笑答：“陪著傅姑娘呢啊，難道要讓傅姑娘和陳三單獨相？他這個當哥哥的肯定要給妹妹打掩護啊。”

一群人全部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盧季同打斷他們：“行了行了，別說這些。陳三和傅姑娘什麼都沒有，讓你們說得好像他們怎麼了似的。”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啊，傅姑娘心悅陳三誰都看得出來。”

“就是啊。難道陳三真放著這麼個品貌雙全的大才不要，等著娶他那小未婚妻啊？”

這人說著，還朝葉緋霜一揚下頜：“姑娘，我問你啊。一個文武全才的世家公子，一個大字不識的鄉野村夫，若要讓你選一個當夫婿，你選哪個？”

拿著一串冰糖葫蘆的陳宴剛進來，就聽見葉緋霜笑的回答：“男人有什麼好的，我哪個都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