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坐在一旁，看著太醫為程明簌換藥，臉上出不忍，攥了擺，等太醫換完藥離開，薛瑛猶豫道：“哥哥……”

薛徵看向，“怎麼了？”

“要是程子猗一直醒不過來，我、我可不可以……”抿了抿，小聲道：“重新招駙馬呀？”

薛徵愣了愣，而后點頭，“可以。”

薛瑛為難地道：“可我怕他記恨我。”

程明簌一直很小心眼。

他要是哪天醒了，發現已另找新歡，或是他去了地底下，看到和別人恩恩，說不定做鬼也要纏著。

就怕這一點，薛瑛膽子小，經不起嚇。

薛徵輕聲道：“不會，一切我來承擔，是我做主讓你再嫁，他要記恨就來記恨我。”

薛瑛有了他的保證，這才安心一些。

又坐了一會兒，看向程明簌，手，給他掖了掖被角，而后起回寢宮。

程明簌邊有宮人時時刻刻照看著，用不著親力親為，更何況也幫不上什麼忙。

腳步聲慢慢走遠，屬于的香氣也漸漸散了。

程明簌一直昏睡，他并非完全沒有意識，許多時候，他都能聽到外界的聲音，聽到太醫們是怎麼討論他的病，也聽得到最初的幾日，薛瑛總是伏在他榻邊哭，眼淚流到了他手邊，哭起來的聲音細細弱弱的，像貓，惹人憐。

程明簌怕哭，除了床上，別的時候，一哭，他就拿沒辦法。

他很想給眼淚，眼睛卻睜不開，手也不了。

其實聽到為自己的傷勢而哭泣時，程明簌除了心疼的眼淚外，還有一點欣喜。

薛瑛為他而落淚，不正是在乎他的表現嗎？若不心疼他，在乎他，又怎會為他哭。

只是這哭聲沒持續多久，程明簌便常聽見唉聲嘆氣，到了今日，似乎終于忍不住了，趴在他耳邊，商量著再嫁的事。

程明簌氣得七竅生煙，又無能為力，他還沒死呢，就趴在他邊盤算著找新歡的事。

的哀傷，只持續了半個月。

程明簌心里又氣又無奈，氣這麼無，無奈的是，他說不出指摘的話。

他的神思一直是飄忽的，完全清醒的狀態很，大部分時候都是于一片混沌中。

怪陸離的夢魘一遍一遍地折磨著他，串不線。

程明簌想起許多東西。

想起他進京趕考，跟隨老師去武寧侯府拜訪，到個落水的，正值暑夏，穿得單薄，紗沾了水在上，遮不住的曼妙軀。

程明簌跳下去將救了上來，按照村中赤腳大夫教的方法，按的口，將人提起來，催吐臟水。

醒來后，不但沒有激，反而扇了他一掌，之后又多次雇殺手殺他，程明簌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

他后來才知道，便是武寧侯府的二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只是格囂張跋扈，仗著家世，胡作非為慣了，這樣的人，要嫁的也是人中龍，看不上一個窮書生，可被他了子，只能先下手為強，避免書生想要挾恩圖報。

程明簌記恨上了，此恩將仇報，蠻橫惡毒，實在可恨。

后來他份大白，被武寧侯府認了回去，沒多久一舉考中。

薛二小姐惡毒至極，并不為自己占了別人的份而恥，反而仇恨程明簌的出現打攪了的好日子，更加使勁手段要弄死他。

一邊想辦法陷害程明簌，一邊在外勾搭皇親貴族，一日府中宴會，薛二小姐想要給一位份尊貴的王侯之子下藥，如今名聲不好，畢竟是假千金，所以拼盡全力要為自己謀個好姻緣。

結果這加了藥的酒水不知道怎麼被自己喝掉了，跌跌撞撞，摔倒在程明簌懷里。

有了之親，兩個人就這樣婚了。

程明簌不喜歡這個惡毒的潑婦。

薛二小姐也不喜歡他，認定他心積慮，不安好心。

兩個人新婚之夜都在打架，砸爛了屋中所有能砸的東西，互相掐脖子要致對方于死地，打著打著在一片廢墟中滾到一起，第二日嬤嬤進來收拾的時候都嚇了一跳，房中一片狼藉，砸碎的鏡子上沾著星星白點，床塌了，沒地方睡，蜷在地鋪上的兩個人，手各自搭在對方的脖子上，睡得正香。

婚后的每一日，薛二小姐都想弄死他，程明簌也期盼著早日和這個潑婦和離。

時間久了，他又覺得，除了他，沒有人能忍薛二小姐的脾氣。

賤男人和惡婆娘不就該互相折磨嗎？

他想和好好過日子。

只是沒兩年，薛二小姐死了。

這就是話本最初的故事。

因為離了人本應該運行的設定，所以才有了后來一遍又一遍的回，一次又一次的抹殺記憶與重啟。

程明簌將這些碎片串聯起來，走完了他和薛瑛糾纏不清的幾世。

原來是這樣啊，即便命格不同，注定的相悖，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上。

話本里的惡毒配，本來就沒有什麼好下場。

可是程明簌還是想和好好在一起，他不需要那些虛幻的，加筑在自己上的東西。

如果兩個人必須得有一個人死的話，那還是他去好了。

只是在他死之前，能不能給他一個能醒來和薛瑛說話的機會，一句話也行，他要警告，威脅，不準將他忘了，一定要為他守寡一年，才可以另找新歡，找的新歡也必須對他的牌位三拜九叩，就像后院里妾對主母那樣才行。

不然他做鬼也不會放過們。

程明簌短暫的清醒后，又陷了持續的昏迷中，他意識完全消失，整個人都于一種混沌的狀態下，就像活死人，只有微弱的脈搏還昭示著這個人還活著。

驚蟄一過，春天便到了。

花園里百花盛開，香氣四溢，薛瑛每日都要和采薇一起去采新鮮的花瓣制香，香膏。

坐在程明簌榻邊，低頭，將新弄的仙花涂在程明簌指甲上。

他的手指紅艷艷的，與蒼白的臉截然不同。

氣候轉熱，穿得單薄一些，宮殿里也不再沒日沒夜地燒炭火。

“謝家姐姐婚啦，謝翰林今日上朝時，還給大家分了喜糖。”

薛瑛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事，“今早哥哥下旨，將表哥召回京了，他守孝也有一年，哥哥說，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姑母與爹爹畢竟是兄妹，哪有我們福，讓姑母在江州吃苦的道理，估著走水路，半個月就到京了。”

“哥哥還說，他剛登基，要開設恩科，我昨日出宮玩，看到許多進京趕考的士子，我瞧見許多不錯的，唔……還有一些人，好奇怪，他們往我邊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子，可是長得都好好看，也好可憐，我不忍心趕走他們，就讓他們在公主府住下了。”

薛瑛不知道人心險惡，如今份不同，作為新帝的胞妹，有許多人想要結，正好駙馬是個一只腳過鬼門關，沒幾日活頭的，所以朝中有許多人蠢蠢，想要往薛瑛邊塞人。

也不用耍什麼手段，裝個父母雙亡，沒有錢為爹娘下葬的可憐落魄年，公主見了心，想也不想就給帶回家了。

還有許多本來就仰慕公主貌之人，只差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駙馬趕死，好讓他們有機會上位。

“你怎麼還不醒啊。”

薛瑛真的快愁死了，都已經一個多月了，程明簌一直昏睡，他上的痂都已經掉落，人卻遲遲不醒。

將太醫院的太醫都喊過來，第一次發了脾氣。

他們跪了一地，滿頭是汗，不敢得罪薛瑛，只能不停地磕頭，“微臣也不知道，微臣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況，按理說駙馬不應該一直沉睡……”

薛瑛怒道：“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一個多月了，他一直昏迷不醒，你們說該怎麼辦！究竟怎麼才能讓他醒來？”

“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微臣實在不知道……”

太醫們戰戰兢兢，后背滿是冷汗。

薛瑛不好再繼續發脾氣，知道發脾氣沒有用，難道死這群太醫嗎？

薛瑛無力地垂下肩膀，神憂傷。

許久，一名太醫猶豫地說：“駙馬會不會……并非貴有恙，而是別的什麼原因無法醒來？”

薛瑛抬起頭，看向說話的那個人，“什麼原因？”

“這……”

無非是到什麼臟東西，被困住了，這才一直沉睡。

他不敢說，前朝的皇帝就是因為太寵信方士，將朝政弄得一團糟，新帝登基后，撤了許多道觀，嚴查裝神弄鬼者，他不敢說駙馬可能是中邪了才這樣。

薛瑛卻為此沉思良久。

想起圓凈方丈的話。

圓凈非俗世之人，早已跳凡塵，也許他能參破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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