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他的親妹妹，薛徵還是想護著，瀕死時，父親曾經在搖籃前對他說的話回在耳邊，因為抱著要回去保護家人的想法，薛徵不甘心死去，他又從鬼門關爬了回來。

荷包是心口放置的，一看就是極重要的東西，老翁替薛徵換下時發現，并沒有丟棄，而是讓妻子洗干凈了收好。

荷包破了個，但也被補好了，上面沾著洗不凈的跡，薛徵握在手中挲兩下，將符紙與碎裂的玉石重新放進去，扎好。

薛徵留在老夫婦家中養傷，期間，姚敬派人搜查到附近，老翁有一個為自己百年后用的棺材，薛徵躺過里面，也藏過豬圈，窩，上蓋滿稻草，污泥，直到這些人走后許久才敢出來。

薛徵讓他們將他換下來的丟到外面的草叢里，這附近常有狼群出沒，還有禿鷲飛來飛去，一個重傷不治的人，只有落口的結局。

服丟出去后，那群搜查的人再也沒來過。

薛徵又養了幾日，能下地后便離開。

夫婦勸過許久，薛徵都不為所。

上牽絆太多，多養一日傷，便多一分不安，還會為這對夫婦帶來危險。

他拖著傷獨自前往百里外的容城，那里有他曾經的部下，有薛徵信得過的下屬，也是他殺回京城報仇的起點。

*

侯府出事后，以前結薛家的人全都沒了影，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徐夫人倒是想來探，但徐家不會讓這個時候摻合進侯府的案子中。

薛瑛惴惴不安，害怕又會有衛軍來抓人，倒不要，就怕祖母罪，但這麼久來，都沒有人再來過侯府，也沒有再傳出其他什麼消息。

太子最近遇到了大麻煩，他推行的新政，為了見效使了不手段，強行價收購糧食，攤派勒索地方富戶，偽造假賬，六皇子還推波助瀾，弄出了人命，事一鬧大，激起民憤，太子只能壯士斷腕，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給一名得力臣子，將他賜死了。

太子自己自顧不暇，哪管得上六皇子挪用的公款，半個月，六皇子就將虧空補齊了，賬目也做得毫無錯，太子想借機發難都找不到機會。

六皇子還算守信，答應程明簌，保住侯府剩下的人，沒波及到薛瑛上。

已是出嫁的姑娘，侯府的罪暫時牽連不到。

六皇子見太子吃了個大癟，歡天喜地地請程明簌再去商談接下來的事宜。

武寧侯被關在刑部大牢里，地牢，他腳不好，天寒下雨就容易痛，薛瑛擔憂不已，準備了一些錢，武寧侯平日常吃的藥，想去刑部替他打點一下。

不認識刑部的人，若是武寧侯關在大理寺，還能去求一求齊韞。

薛瑛害怕大牢這種地方，腥，暗，一靠近此地便心慌，從馬車上下來后慢吞吞走上前，門口的衙役看著分外嚇人，薛瑛頭上戴著帷帽，遮住臉，即便看不清臉，遠遠也能看出走過來一個人。

“爺，我們姑娘是薛府的二小姐，想來探探武寧侯，這個給您，求爺通融。”

采薇拿出一個包好的手帕，掀開一角，里面裝著兩錠銀子。

獄卒的視線看向站在不遠的，白飄飄，長袖生香，侯府那位小姐看上去憔悴許多，兩肩瘦削，柳腰盈盈一握，好似風一吹便倒。

京中等著遭難的人很多，誰人不知二小姐國天香，多人盼著這朵牡丹花落泥潭，能任人采擷。

“這是什麼地方，豈容閑人進出。”

獄卒冷哼，采薇臉一白，回頭看了一眼薛瑛。

“賄賂獄卒可是要打板子的。”他指了指薛瑛，“拖過來。”

薛瑛臉上霎時褪去，采薇趕又拿了兩錠銀子，塞給那人，“什麼賄賂，只是見爺辛苦，一點茶水錢而已，我們這就走了。”

獄卒這才沒有再追究。

薛瑛何時過這種委屈與辱，紅著眼睛，握了拳頭，轉想要離開，走得有些快，心中又裝著事，沒注意腳下，絆了一跤。

要摔倒時從后面過來一只手，牢牢握住的手臂，將拉了起來，那力道極大，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得臂骨生疼。

薛瑛頭上的帷帽也掀落，才是初秋，還算不上熱，所以穿得也薄，灼熱的溫穿過服傳來，薛瑛瑟一下，驚魂未定，回頭一看，發現站在后的居然是徐星涯。

已經許久不曾看見他。

暮四合，殘存的天勾勒出一個拔的影，徐星涯穿著石青的袍，料括，背著，面容看不清晰，只覺得有一陌生的冷峻。

薛瑛呆愣住，“表、表哥。”

徐星涯“嗯”一聲，“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我想見見我爹。”

薛瑛重新站穩了，想將自己的手回來，但徐星涯握得的，掙不開。

“刑部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武寧侯牽涉的不是普通的案子，不允許探監。”

一聽，眼睛更紅了，“我不知道，我就是想來見見他，爹爹腳不好，我送些他平日常吃的藥過來而已，不做別的。”

徐星涯垂眸看著，小表妹從前囂張慣了，沒經歷過什麼磋磨，滿眼都是天真，骨子里都藏著一天然的，如今一看，好像瘦了許多，下削尖，形羸弱，看著越發弱不風，極易引起別人的摧毀。

薛瑛抬頭看向徐星涯，問道：“表哥為什麼在這里？”

徐星涯淡聲道：“前些時日剛被調過來。”

薛瑛怔然，好一會兒意識到，如今徐星涯在朝中可是新貴，太子好像很看重他，先將他從翰林院調到吏部，沒幾個月，又調到刑部，升遷之快，怕是以后太子登基，他就是左右肱之臣。

太子……那個害了侯府的人，薛瑛一想到便生氣，用力想要回被他握著的手臂。

“你放開，我要回去了。”

薛瑛心中不耐，不想與他接。

徐星涯沒有松手，說：“姚敬做的那些事，我事先并不知曉，我不知道他們的謀劃。”

徐星涯的母親是武寧侯的妹妹，太子一邊拉攏徐家，一邊又防備著徐家，如果徐家不向著太子，也會被牽連進去。

薛瑛不想聽他說那些話，知道徐家也很難辦，與侯府關系切，稍有不慎就會被盯上，姑姑想來侯府探，都因為徐家主母的份，不敢輕舉妄，可還是不悅。

站了一會兒，冷靜一些了，抬眸，看向徐星涯，問道：“你的位大嗎？”

“不大，但也能說得上話。”

薛瑛想了想，聲道：“表哥，我想去看我爹，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說完，小心翼翼覷了一眼徐星涯。

他面無表，聽了的話，角牽起淡淡的，玩味的笑容，稍縱即逝。

徐星涯對這滴滴的模樣很是悉，往常，表妹擺出這幅神態，地他表哥，便是要開始利用他，有事所圖了。

“怕是有些難。”

他輕聲回答。

薛瑛眉頭蹙起，抿抿，像是思考，過一會兒，薛瑛出手，主握住徐星涯的手臂，“表哥，你幫幫我，求你。”

眼尾洇紅，覆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徐星涯注視著的臉，覺得這麼久過去了，他的表妹哄騙人的法子還是那麼簡單，一手，兩聲好哥哥就想騙別人替賣命。

“表妹，你以為還是從前嗎？你隨便招招手我就要任你使喚？”

薛瑛愣住，“你什麼意思？”

“我要的甜頭，不是兩聲表哥就夠了的。打發狗都得給兩骨頭吧？”

徐星涯走近一步，低頭看著。

薛瑛后背發麻，“那你想干嘛！”

“同你那好夫君和離了。”徐星涯一字一頓地說：“再來和我談這些。”

他聲音冷淡，毫無起伏，從袖中出一張紙，扔進懷里，薛瑛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張寫好的和離書，連府的章都印好了，就差簽字畫押。

薛瑛猶如見鬼一樣看著徐星涯，這人是不是失心瘋了，怎麼還隨帶著和離書呢。

覺得徐星涯變了，以前同狗皮膏藥似的纏著，薛瑛招招手他就屁顛屁顛迎上來，即便嫁了人，他還是不死心，如今，只是求他辦件事都不行，竟然變得如此冷淡，還討價還價。

就是想見一見父親，送些東西，不做別的，全都見落難了要踩一腳，那個獄卒是，徐星涯也是。

薛瑛垂下頭，悶聲道：“你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再想辦法。”

轉過，抬手了眼睛，抱著本來要拿給武寧侯的東西回去。

只是剛走了兩步，肩頭過來一只手，將懷里的藥瓶拿走了。

薛瑛驚訝地回頭，徐星涯冷聲道：“我可以幫你送藥進去，人你就別想見了，表妹，你想清楚，你那位夫君現在幫不了你任何忙，我說的話，你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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