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平淡,聽不出緒。
“好吧。”
薛瑛想起祖母,薛府的老夫人年輕時摔傷過,當時沒當一回事,沒想老了之后,過傷的地方每逢雨天便會痛,不過祖母是因為年紀大了,覷了一眼程明簌。
他不會也這樣吧?
那麼年輕,薛瑛心里掠過一微妙的,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憂慮,太子罰得真狠,竟然傷及本了?
被他這一打岔,薛瑛就忘了自己要送給齊韞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好,轉而先去洗漱,轉時還不忘叮囑程明簌,“你先去榻上坐著吧,別走來走去的了。”
“嗯。”
薛瑛的臉好得差不多了,已經看不出曾經得過熱痱的樣子,卸去釵環,散了長發,坐在妝鏡前,慢條斯理地往發尾抹著清香的梔子油。夏日寢輕薄,勾勒出玲瓏窈窕的曲線,袖落時出一截皓腕,銀鐲相,發出細碎清音。
程明簌坐在榻邊,目沉沉地看著梳妝的背影。昏黃的燭為鍍上一層和的暖暈,那細碎的輕響卻莫名刺耳。
半晌,程明簌終于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室顯得有些突兀:“今日席上薛……兄長信中所言,你看完意下如何?”
他頓了頓,補充道,“和離之事。”
“嗯?”
薛瑛回過頭看向他,眼神清澈坦,不假思索地說:“我當然是依哥哥的意思。”
“而且我們不是本來就說好了要和離的嗎?哥哥信里說得對的,你我被迫婚,婚后也總是吵架,經常不和,再加上……”
再加上還有換子一事的糾紛,自然是沒法與尋常年夫妻那般相敬如賓的,總不能日日互相看不順眼,還不如早些解,和離了事,各行嫁娶。
不過沒有說下去。
程明簌的面容在燭下半明半暗,沉靜如水。薛瑛的回答果然是這樣,與他預想的一樣,意料之中,這本來就是期盼已久的事。
自然,和離也是他最開始設想的,只是他沒料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麼突然,雖然在新婚的時候,程明簌不得第二日就與分道揚鑣,可如今機會真的擺在面前時,他又覺得太突然,程明簌毫無準備,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但他到底有什麼計劃,他自己都說不明白。
只覺得心口空落落,又沉甸甸,不控制,這種離掌控的滋味令程明簌煩躁不已。
前幾日賦閑在家時的打打鬧鬧,好似臨行前的散伙席。
薛瑛不再多言,梳完頭發便翻上榻睡覺,外間的桌子上還堆著沒有收拾好的東西,在昏暗中格外扎眼。
程明簌心中思緒萬千,了無睡意,洗漱完后靜靜地躺在薛瑛旁,耳畔很快就響起勻長的呼吸聲。
窗臺的滴滴答滴答響著,外面也下著小雨,不知怎的,程明簌的膝蓋竟然真的開始作痛了。
他睜著眼睛,數著窗臺的滴聲。
算了,和離就和離吧,這原本就是他所求的結果。
明日他主去和武寧侯夫婦說。
程明簌閉上眼。
睡夢中,馥的逐漸靠過來,像以前那樣著他。
薛瑛不好,但是又貪涼,尤其到了夏日,總喜歡踢了被子,翻到榻邊睡,因為撥步床外放了冰塊,靠近些更能到寒氣。
程明簌睡在榻邊,他的上也是涼涼的,薛瑛經常挨著他睡,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后來就心安理得,他不是夫君嗎,伺候不是理所當然?
就算明日和離了,今日也得遷就。
程明簌像以前一樣端端正正地躺著,任薛瑛著他睡,可到了后半夜,一切都不一樣了。
的靠近如同羊虎口,輕而易舉就被旁的人錮住,修長的指節足以扣住一雙纖細的手腕,含著淚,口齒不清地罵著他,程明簌默然不語,另一只手緩緩碾過的瓣,拇指進去,按著的舌尖。
“討厭你,討厭你。”
蹬著說,眼尾通紅,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那樣簌簌而落,只了幾下,男子的膝蓋不由分說地頂進間,讓彈不得,連掙扎都了奢求。
程明簌盯著喋喋不休咒罵的,他將口上的胭脂抹開,又覺得不夠,沉沉的眸子鎖住的視線,然后在驚慌的目下低下頭,按著瓣的手改為掐住的脖子,在因害怕而掙扎時,俯含住的舌。
原來那些澤艷麗的胭脂嘗起來是這個味道,有些甜,還有些苦。
手腕上的銀鐲叮當當地來回撞,響聲不斷,時緩時急,哭著往前爬,又被拉住腳踝拖回來。
淋淋的發著枕面,雙發,跪不住,求饒也沒用,又被翻過來。
弱弱,毫無殺傷力的嗓音一一地道:“程子猗,我討厭你。”
程明簌醒了。
遠天如魚肚泛白,屋中昏暗,一片漆黑。
程明簌猛地坐起子,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上來一般大汗淋漓,空氣里彌漫著本不該出現的味道。
里涼了,腔中的熱氣卻又始終無法平息。
程明簌著氣,漉漉的鬢發在臉頰邊,他側過臉,約約可以看到薛瑛正躺在旁睡,咫尺之遙,一無所覺,因為嫌熱,不知何時將襟散開些許,香氣四溢,前雪白的勝過月。
程明簌咬了咬牙,濃烈的煩躁涌上心頭,他恨恨然將攬著他薛瑛推開,力道大得在睡夢中都嚶嚀地翻了個,程明簌將推得遠遠的,而后翻下榻,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怎麼會夢到呢?
為什麼還是那樣的容。
他不覺得自己對薛瑛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程明簌是個自控力很強的人,他厭惡被控,同樣,也厭惡眼前的東西失控,那種無法預料的緒如火苗一樣迅速攀升,越燒越烈。程明簌赤著腳站在回廊下,冰冷的石板過腳心傳來寒意,卻毫無法下他心頭的燥熱與混。
這覺令他到陌生、憤怒,甚至是恐慌。
上一世,皇帝曾經為程明簌指過宗室,但他沒有興趣,程明簌沒有過親,也沒有接過人,這輩子雖然意外與薛瑛做了夫妻,但也是有名無實。
他皺著眉,臉沉,立在廊下吹了許久的風,僅剩的睡意也沒了,轉走去凈室。
因為不曾點燈,所以凈室一片昏暗,只有淡淡的月過窗戶映照在地面上。程明簌沉默地打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住他的雙手。他干凈,將換下的狠狠摁水中。程明簌暴地手中的布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寂靜的凈室里,只有嘩啦嘩啦的水聲一聲一聲如浪迭般響起。
“吱呀……”
忽地,凈室那扇并未關嚴實的門,被從外推開了一條,薛瑛睜著惺忪的睡眼,秀氣的眉頭蹙著。
方才睡得正沉,突然被人推了一下不說,之后又被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吵醒了,以為是值夜的丫鬟在做什麼,迷迷糊糊地循著聲音找了過來。
“采薇?大半夜的你……”
薛瑛含糊的抱怨戛然而止。
昏昧的凈室中,程明簌蹲在地上,背對,年結實的手臂繃,正以一種近乎發泄的力道,大力地洗著盆里的一件。
薛瑛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以為自己還在夢中,要不然怎麼能看見這麼詭異的一幕。
“程子猗?”
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黏糊沙啞,“你……你在做什麼呀?大半夜的在這兒洗服?你吵醒我了。”
程明簌在聲音響起時,背影便猛地一僵,他所有的作都凝固了,連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昏暗的線模糊了他瞬間煞白的臉。
薛瑛見他不,更是困,下意識地往里走了小半步,探頭想看清楚些:“你洗什麼呢?這麼急,不能等天亮了讓丫鬟……”
的目好奇地往水盆里看去。
程明簌手比心快,用力將手里的東西摁進水里。
“出去!”
他厲聲道,語氣兇狠。
薛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道,明明是這人吵醒了,還反過來對這麼兇,薛瑛瞪大眼睛,委屈道:“你……你兇什麼呀!”
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又氣又怒:“你大半夜不睡在這里發瘋,你以為我想來嗎?我本來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程明簌,我真是一日也和你過不下去了,明早就和離。”
說完便氣惱地沖了出去,重重將凈室的門一甩。
程明簌依舊保持著那個僵的姿勢,先前那扇門里進來的微弱線再次被黑暗吞沒,程明簌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又將薛瑛惹生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瘋,靜坐了一會兒,才像力般,緩緩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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