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徵心中微，面上卻不顯，只是詫異地挑了挑眉，“你怎知是我？”

他確信，初夏那次意外，兩人并未照面。

聞言，程明簌的角似乎微微上揚了幾分，那弧度轉瞬即逝，帶著不易察覺的譏誚。

他語調平穩，練地恭維道：“薛將軍英姿發，威名赫赫。京中誰人不識？將軍風采，學生雖在書齋，亦常聞同窗瞻仰談論，心向往之。今日得見真容，將軍氣度非凡，自然不難辨認。”

薛徵淡淡地笑了一聲，“程小郎君過譽了。”

他聲音平穩，聽不出緒，“今日前來，主要是為了探幾位恩師。又想起家父夏時馬車失控，不慎撞傷了一位國子監的學子，心中掛懷，便順道來問問，你的傷勢如今可大好了？先前傷的地方，有沒有不適發作？”

京中素來傳言，薛小侯爺子溫潤，待人彬彬有禮，大概因為曾考過進士郎的緣故，他上除了殺伐果決外，還有幾分書生氣，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一個上竟然融合得相得益彰，非但不顯突兀，反而形一種無形的迫。

程明簌的臉上適時浮現出寵若驚的表，“不過是皮外傷罷了，承蒙侯爺仁厚，將學生接回府中醫治，又有大夫悉心照拂，晚輩早已痊愈，侯爺與夫人的恩，學生銘五，不敢忘懷。”

“應當的。”薛徵的聲音依舊溫和，目不明，他試圖從程明簌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

然而，年的眼眸澄澈寧靜，坦坦，除了恰到好的激與面對高位者時的惶恐恭敬外，再無其他雜。

許久，薛徵才笑了聲，“說起來，過幾日恰是小妹生辰。偶爾與母親還會提起你，念著你在府中養傷時的形，說你幫了許多。”

程明簌角輕，誰，薛瑛嗎？念著他？他確信薛徵找他并非一時興起，這一聽就是信口胡鄒的謊言。

薛徵微笑，“若你課業不忙，得空的話，不妨來侯府坐一坐？家母見到你，想必會很高興。”

程明簌不答，他與這位親生兄長接不深，暫且不薛徵的想法，還有那個跟蹤過他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薛徵的手下，莫非薛徵已經知曉什麼，才來試探他？亦或者是，這只是話本試圖修復劇的一種手段，去了侯府，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他垂下視線，輕聲道：“侯府門第高貴，二小姐金枝玉葉，的生辰宴必然高朋滿座，學生一介白，無功名傍，貿然登門，恐失了禮數，也擾了諸位貴客的興致。”

“這不要。”薛徵笑說：“我父母向來不在乎這些，家父有許多學生，也都是寒門出，如今也經常往來，你走后，他還曾向同僚打聽過你的功課，請他們對你多加關照。”

程明簌出惶然的神。

見年又要拒絕，薛徵又說道：“你曾在府中養傷，也算一段緣分。你若不愿前來，倒顯得生分，還是侯府哪里怠慢過，令你不滿了？”

“不曾。”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程明簌只能道：“學生會去的，到時多有叨擾，還貴人不要怪罪。”

薛徵幾次邀請，他若還拒絕，反倒顯得奇怪，更讓人懷疑。

“好。”

薛徵揚一笑，目親和。

他朝程明簌微微頷首，“那我就不打擾了。”

程明簌俯行禮，“將軍慢走。”

薛徵了肩上的大氅，高大的影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程明簌直起，腳步聲漸漸走遠，他臉上的笑容與剛才偽裝出來的惶恐謙卑悉數消退。

去了侯府，不知道話本又會做出什麼邪門的舉。

走了幾步，程明簌的腳步又停住。

薛徵方才說什麼，他妹妹的生辰快到了？

程明簌低頭想了想，倒是忘了，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左右相差不過幾個時辰，若真細究起來，其實還要大一些。

原來是姐姐啊。

程明簌嗤笑一聲，推開木門，回屋繼續看書。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落水

過了年，薛瑛就滿十七歲了。

每年這個時節，京師大雪紛飛，從秋開始，關外的戰事便接連不斷。

今年秋收時，常有游牧部落的士兵關劫掠，一開始只是搶些糧食，后來膽大些，還會擄良民回去，每每這些人過境，邊關的小鎮總要磋磨一次。

臘月開始，薛徵就不太著家了。

前些天，薛瑛將自己在外面買的書與筆墨放在兄長的書房里，正準備待他回來后讓他夸夸自己的心，結果薛徵好幾日都未出現，娘說，關外又在打仗，薛徵變得很忙。

“怎麼又有戰事呀。”

小聲地嘀咕，“打來打去好煩的。”

自從薛徵去了軍營，這幾年與家人便聚離多，也就今年，因為北大營需要他練兵，他才在京中多待了幾個月。

“我過幾日生辰，哥哥會回來嗎？”

侯夫人拍了拍的手，“那是自然，前幾日他還說過，要好好辦。”

薛瑛不由笑了。

用完午膳，薛瑛去后院探祖母，徐星涯的母親也在，老夫人大病一場后不如從前，平日很見客，甚至也沒什麼力氣說話，薛瑛每次都只能在院外請安，見不到人。

快要過年，老夫人難得有個好神，被嬤嬤扶著坐了起來，聽外面的人說薛瑛過來請安，趕忙招了招手，“快，讓進來。”

細的雪落在屋檐，丫鬟打起簾子時帶進一雪氣，屋里正說笑著，暖炕上圍著的老夫人、下首坐著的徐夫人并幾個嬤嬤，目齊齊投了過來。

薛瑛裹在一團銀狐裘里，風帽邊沿漉漉的狐襯得的臉愈發瑩白，領口還沾著未及拍凈的細雪，一旁的丫鬟為下狐裘，薛瑛站在風口，冷得瑟了一下。

見狀，暖炕上的老夫人最先出聲，心疼地直招手，“快過來！凍壞了吧？瞧這手冰的。”

下首穿著絳紫團花襖的徐夫人著帕子，笑說：“可不是，這大雪天的，難為瑛娘孝順，日日不落請安。”

打量著面前的，香腮似雪，眼尾上揚，珠圓潤，得渾然天，偏偏目澄澈明亮，帶著幾分無辜天真，讓人見了便喜。

老夫人拉著薛瑛說了好一會兒話，難得神氣這麼足，想起薛瑛過幾日生辰，嬤嬤去屋里拿了個玉鐲子，套在薛瑛腕上。

徐夫人見了，便笑著道：“這還是母親當年的嫁妝，母親先前都不舍得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玉鐲潤剔，很襯薛瑛，低頭欣賞，心里喜歡得，甜甜地道：“孫兒多謝祖母。”

屋中熱鬧，徐夫人驀地開口：“說起來，瑛娘過了生辰就滿十七了，也到了該許人家的時候，不知道誰家的郎君那麼有福氣，能娶到瑛娘。”

看著薛瑛長大，心里喜歡，時曾口頭與侯夫人開過玩笑，說瑛娘應當嫁給表哥，兩個孩子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彼此知知底，原本是很般配的。

只是這些年，薛瑛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眼饞這朵牡丹的人數不勝數，宮為皇子妃都說不定。

心里著急，想趕同侯府將婚事定下。

“還小呢。”老夫人說：“且在老婆子我邊再留一年吧。”

徐夫人眸垂了下來。

徐家雖然也是宦世家，但徐大人有七個兄弟，這幾房關系談不上好，彼此之間多有齟齬，徐夫人在徐家日子過得都不算安穩，妯娌婆媳間常常鬧事，徐家水深，老夫人可不想自己的乖孫嫁過去罪。

知道老人家是何意，徐夫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心里只能嘆氣。

坐了一會兒，嬤嬤提醒老夫人休息，屋里的人便都散了。

薛瑛盤著腕上的玉鐲玩，怎麼看怎麼喜歡。

家中將要設宴，薛瑛暗示父母，要多請些有學問，有潛力的學子過來，出寒門也沒關系，只要家世清白便好。

這可是個好機會，能招婿的人選，侯夫人掩而笑，“你這孩子，若家世不好，怎配得上你。”

“有侯府幫襯呀。”薛瑛說：“我他一頭，他就不敢欺負我。”

侯夫人聽了若有所思，知道自己兒不夠聰明，子氣，不適合嫁到高門大戶，或是宮當皇子妃，心機不夠，玩不過別人，確實得找個好拿的男子為婿才行，有侯府撐腰，不怕被人欺負。

侯夫人底下的人去安排了。

薛瑛一直等著兄長的禮，每年這個時候，薛徵都會給送東西，去年，他送了一只訓好的隼給，薛瑛有些害怕，可是漸漸與那只海東青了，也敢它的腦袋，喂些。

只是未曾等到禮，派薛徵出征去邊關的圣旨卻先下來了。

事發突然，薛徵都有些始料未及，本來還打算陪薛瑛過生辰，再試探程明簌對侯府的態度如何，沒想圣旨直接送到手中，隔日就要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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