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晏一眼就看出了弟弟別扭語氣之下那滋滋的勁兒，還吹吹，那麼大的人說起疊詞來，也不覺得惡心麼？

“你們小的時候，剛剛開始學走路，有時候不小心跌倒了，我這樣給你們吹一吹，你們很快就不哭了。”施令窈有些得意，這是長姐教給的哄孩子笈，很管用。

有一次出了屋子，拿著小米喂給養在廊下鳥籠里的小鳥，謝大寶自個兒跌倒了，偏又固執地不要母扶他，這孩子小的時候有些犟，施令窈在門外看著，正想進去抱他，卻看見謝大寶坐在地毯上，抬起方才跌痛了的那只手，白的面頰鼓起來，使勁兒往他覺得痛的地方吹吹，用力得來都發出了噗噗的口水聲。

再一看，小手上可不都是一片口水麼。

施令窈笑得手腳酸，幾步進了屋，用汗巾干凈他小手上的口水，又把人抱起來親了親，幫他吹了吹那只小手。

“阿娘幫大寶吹吹，痛痛就飛走了，是不是？”

一歲多的謝大寶臉紅紅地看著母親，咧笑得很可。

只是這會兒聽施令窈笑地把這件陳年趣事說出來的謝均晏卻笑不出來。

謝均霆捧著肚子笑得樂不可支：“自己給自己吹吹，喲，阿兄從小就這麼自立自強啊？”

謝均晏輕飄飄睨了他一眼，微笑道：“均霆，適可而止吧。”

阿娘也在笑，謝均霆自覺有同黨可以依靠，并不畏懼，笑得更加猖狂。

謝均晏：手好，好想打弟弟。

施令窈被剛剛的事兒一打岔，將謝縱微拋在了腦后，這會兒想起了，便抬頭往街道對面去，那兒自然早就沒人了。

有些失，眸回轉，卻撞進一雙含著笑的深邃眼瞳。

“阿窈在找什麼？”謝縱微好整以暇地站在面前，雙生子憋屈地站在他后，“我幫你找找？”

他的語氣里……分明都是促狹！

施令窈登時便惱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說閣有事兒才出門的嗎，怎麼被我撞見了和，和一個郎……”

今日是休沐日，施令窈原本想著和謝縱微一塊兒去城外走一走，因為正事而延誤行程便罷了，這會兒看見謝縱微與一個郎走在一起，心里便生出了些不痛快，倒不是因為吃飛醋，而是不滿于謝縱微沒有和說實話。

談正事，自然能和子談，直說不就得了？

謝縱微看清眼里燃著的兩簇小火苗，啞然失笑：“阿窈，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實在是事發突然。說來，那人你也認得。”

施令窈被他說得有些糊涂，謝縱微握住的手：“既然遇見了，你和我一塊兒去吧。”說完，他又看向兩個年，想了想，示意山礬給他們一些銀子，“自個兒玩兒去吧，天黑之前記得回家。”

謝均晏和謝均霆對視一眼，接過山礬遞來的幾顆銀角子，不不愿道：“是。”

看著耶娘進了茶樓，謝均霆掂了掂掌心里那幾顆銀角子，嘟噥道：“阿耶真小氣！”

謝均晏贊同地點了點頭：“只能買幾冊書了，得省著點用。”

買書？

謝均霆立刻把銀角子往自己襟里塞：“不！我要去買燒。”

讀書寡淡得很，哪里有燒香。

謝均晏沒和他計較，他自個兒存了錢，阿娘時不時地又會給他些零用錢，其名曰讓他自己學會控制與計劃，謝均晏也沒讓失，等到年底阿娘過生辰的時候，他就能攢到一副翡翠頭面的錢了。

“你先陪我去書局逛逛，我多給你買一份紫蘇水。”弟弟平時就像個猴兒，這會兒又在外面，要是沒有他看著，只怕這猴兒真要沖上天去。

謝均霆一聽，覺得可以：“！”

……

謝縱微握著的手一路上了二樓雅間，臨要進門了，施令窈示意他放開自己，見謝縱微眸里帶著幾分疑，解釋道：“這樣不大好。”

“有什麼不好？我們是夫妻，世人皆知。”謝縱微不以為意，他倒是還不得再親近些，但過了度便于理不合，會招來不好聽的閑話。

施令窈見他那樣，也就沒再說什麼，反正會被同僚打趣的又不是。

門口守著兩個親衛，見謝縱微與一鮮妍貌的黃衫郎一起走來，黑黢黢的臉龐上沒什麼異常，主幫他們打開門，對著里面的人恭聲道：“九娘子，謝大人與謝夫人來了。”

謝縱微護著施令窈進了雅間，施令窈還在想著九娘子那個稱呼，面前已出現了一張微微笑著的清冷臉龐。

“施二姐姐，許久不見。”

施令窈緩緩瞪圓了眼。任瓊崖耐心地站在原地，任打量。

“任小九？”

見任瓊崖笑著點頭，施令窈拂開謝縱微牽著的手，上前更仔細地打量了兩轉，面前的郎姿清瘦，比尋常的子個頭要高一些，雪白，細眉長眼，站在那兒的時候像是一尊由霜雪雕琢而的神像。

“我記得你小時候才到我這兒呢。”施令窈往自己心口上比了比，有些郁卒，“怎麼一下子就長這麼高了？”

出事那年，任瓊崖才十二歲，到如今二十二歲，都得仰起頭來看了。

任瓊崖看著一如當年鮮妍明的臉龐，角的弧度一直翹著：“江州風水養人，施二姐姐若有空，也可到江州住一陣子，我一定盡地主之誼，帶你游遍江州。”

施令窈眼睛一亮，正想答應，卻聽謝縱微淡淡道：“任九娘子一片好心，但你如今已經執掌任家，總管著江州七河三江的漕運，怕是不得空陪子游山玩水。”

執掌任家？任小九家中男一同序齒，頭上有五個哥哥三個姐姐，按著世俗常禮，任家的下一代家主通常會從那五個男丁之間選出，但顯然，最后勝出的是任小九。

施令窈很是驕傲地牽起的手，橫了謝縱微一眼：“你懂什麼，小九這麼有出息，管起事兒來肯定比你厲害。”說完，又笑瞇瞇地轉向任瓊崖，“不過呢，還是得等你忙過了這一茬，我再上門叨擾。”

江州水運發達，水魚，施令窈小的時候隨著耶娘去江州住過一段時日，至今還能想起江州特產大黃魚的滋味。

任瓊崖笑著點頭，說好。

寒暄結束，施令窈不想打擾他們談論正事，坐到窗邊去看著樓下的風景行人，時不時支著耳朵聽幾句，暗暗咋舌，槍舌劍刀劍影不過如此。

從的角度去，任瓊崖的側臉清絕如月，言辭犀利而果敢，很難再找出當年那個躲在母后，只敢出手把心的絨花送給的那個斂小娘子的影子了。

也不知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

施令窈枕在手臂間，緋披帛半倚在面頰旁，出半邊瑩白如雪的面頰。著底下的行人，數著已有五個人買了隔壁老伯的糖葫蘆，旁邊老伯的豆花攤生意更好些，已賣了數十碗出去了。

施令窈看著有些饞，待會兒回去就讓廚房做一碗醪糟豆花，再放點冰沙進去，定然更好吃。

謝縱微時不時分神去看，見自得其樂，一個眼神都不曾拋過來，才移開視線。

任瓊崖注意到他的作，垂下眼喝了口茶：“謝大人不必擔心，我任家雖只是一介商賈，也有自保的手段。只要謝大人有那個胃口吞下，我等自然樂意效命。”

雙方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就好。

謝縱微頷首，又轉向施令窈：“阿窈，走了。”

他握住的手，轉向任瓊崖，客氣道：“任九娘子難得來汴京，不如今夜由我夫妻做東，咱們換一酒樓邊吃邊聊，不知任九娘子意下如何？”

任瓊崖輕輕搖了搖頭，看向施令窈，溫聲道：“實在是不巧，我得趕回江州理些家事。待到下次見面，咱們再聚吧。”

施令窈只得點頭，與依依惜別了好一會兒，看著那輛馬車疾馳而去，的視線在環繞在馬車旁的幾個壯漢子上頓了頓，先前只是打了個照面，也能看出他們是常年在刀尖上的練家子，上帶著一難以忽略的悍氣。

小九的家主之位坐得也不容易。

“回神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在面前輕輕晃了晃，施令窈一把握住，卻被他順勢使了巧勁兒拉轉過去，直直撞上他前繡著的一片青云白鶴。

施令窈捂著額頭瞪他一眼：“回去吧，我了。”

謝縱微點了點頭，也沒讓費心，握住的腰，一下便把輕巧地舉上了馬車，接著自己也進了車輿。

近來汴京總不太平，春霎街一帶仍是熱熱鬧鬧的，施令窈喜歡這樣的喧鬧勁兒。

“今兒買到了什麼喜歡的東西？”謝縱微瞥了一眼堆在車輿一角的各匣子，親了親浮著薄的面頰，的，帶著一香氣。

比方才茶樓里的糕點可口多了。

施令窈半倚在他懷里，聞言便笑：“我買的東西，自然都是我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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