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令窈倏地意識到這一點。

那雙眼睛，和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愣在原地。

施令窈的視線太過灼熱，謝均霆仿佛發覺了什麼，轉過頭去。

另一側桃花樹下，那抹窈窕影，順勢映那雙明亮卻又蒙著一層淺淺翳的眼瞳之中。

謝均霆呼吸一滯。

第11章

謝均霆眼也舍不得眨，地盯著不遠的碧郎，直到眼里的酸之意越來越濃，他眨了眨眼，心底激涌而上的緒輕而易舉地就將他擊潰，眼尾的紅意越來越重。

“阿娘，這是我的夢嗎？”

他的聲音很輕，唯恐聲音高些、大些，就會打破這場來之不易的夢。

謝均霆平日里不是猶豫的子，但現在，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卻不敢走上前去，只能用一雙泛紅的眼小心翼翼地看向。

施令窈的心都要碎了。

的小寶。

雖然母子二人中間橫亙了十年的時未見，但正如孩子記得母親一樣，面前年帶給施令窈的悉仿佛已經烙印進的骨，視線相的一剎間，便知道，這就是的孩子。

“這不是夢，小寶。”

聽到用昔日溫的語調喚他的名，謝均霆鼻子一酸，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年人青的臉龐滾落。

他的眼睛里像是下了一場暴雨。

施令窈的心像是被誰重重攘了一下，又酸又。

對著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年張開手，笑容和，一如當年。

“過來，讓阿娘好好看看你。”

隨著母親的呼喚，謝均霆再也抑制不住，大步奔向那個暌違的溫暖懷抱。

是阿娘的溫度、阿娘的香氣、阿娘的聲音。

和他珍藏著的那段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他閉上眼，有淚珠順著他秀的鼻梁落，洇了施令窈碧的衫子。

謝均霆比同齡的人生得還要頎長高挑，他得低下頭，彎下腰，才能讓施令窈能夠更輕松地抱住他。

年人雖然長得高大，但仍有幾分單薄，施令窈上他抖不已的背，著他抑卻仍如山洪傾斜的激緒。

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樣，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他的背。

有心說些什麼來轉移他的注意力，看著他哭得這麼慘，心里也好難過。

“我不會再消失不見，我會一直陪著你，陪著大寶。”

施令窈拿出帕子，給他掉面頰上的淚痕。

這還是十年前出門那時候帶著的手帕，的細綢質地，上面繡著紅桃碧葉，盈著上的香氣，地往年哭得發紅的臉上撲。

他的臉龐因為淚水不斷滾落，有些微冷，但施令窈的手輕輕拂過，他便覺得春回大地。

謝均霆覺得阿娘的聲音好好聽，說什麼都讓他覺得滿足又高興。

但是……

他又把頭靠在施令窈肩上，蹭了蹭，含含糊糊道：“阿娘多疼疼我嘛，現在阿兄又不在。”

被比自己還高的兒子靠在肩膀上撒，施令窈暗暗嘆氣，卻又實在用。

輕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過他的背脊，心頭慨萬千。

前不久，他還只是一個走路都還磕磕絆絆的小娃娃，轉眼間，他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要抱住他，還得他低著頭彎著腰來遷就自己。

施令窈慨歲月的威力可怕如斯，謝均霆漸漸緩過勁兒來，雖然仍有些舍不得，但想到這是在外面，還是不舍地從母親懷里直起子。

這時候，他才發現了些不對勁。

阿娘比阿耶小了一歲，現在也該是三十出頭的年紀了。

但面前的人，鮮妍靈秀，瑩□□致的臉龐上不見一歲月的痕跡，那雙澄靜漂亮的杏眼里毫沒有染上中年人的倦怠與愁悶，干凈清亮，一如往昔。

謝均霆怔怔道：“阿娘，您其實是桃花，對嗎？”

施令窈一愣，桃花？

謝均霆卻越想越覺得自己到了真相，一時間緒又是低落，又是，氣哼哼道：“阿耶不許家里有桃花樹，也不許出現和桃花有關的東西，要不然阿娘您早就能附在桃花上和我見面了！”

施令窈先是被兒子的奇思妙想給窘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聽到他氣呼呼的話之后，心頭又漫上了復雜滋味。

謝縱微不想看到桃花。

是因為，當年就是貪看桃花才出的事嗎？

這個念頭才出現，就被施令窈無掐滅。

自作多的事做得還了不？

面對一個不懂得潔自好的老王八蛋，那點兒想法更是多余。

“小寶，阿娘是人。你覺到了嗎？”

的手輕輕過他的面頰，謝均霆微微紅了臉，認真著的溫度，點頭。

施令窈之前猶豫過該怎麼給兩個孩子解釋還活著的事兒，后來便想通了，再驚世駭俗的經歷，對你的人來說，都沒什麼稀奇。

一個謊話要用許多個謊話來圓，萬一哪日說了，前后圓不上，豈不是更尷尬。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你來說，或許有些難以接……”

沒等施令窈說完，謝均霆就急急道：“不會！只要阿娘能留在我邊，再也不走，讓我做什麼都好！”

自己的兒子就是好，比那老王八蛋可靠多了。

施令窈慈地了他的臉，將自己在善水鄉那株桃花樹下睜開眼，發現已是時移世易的事兒和謝均霆說了。

末了，看著他有些恍惚的表，微微忐忑：“小寶，你會相信我嗎？”

謝均霆下意識點頭，他臉上的神十分恍惚，喃喃道：“阿娘，您果然是桃花變的……”

這孩子怎麼對桃花這事深信不疑？

施令窈無奈，其中或許有參悟不了的緣分，低聲道：

“因緣際會，我能回到你和大寶邊，就已經很高興了。”

謝均霆正要點頭，卻敏銳地察覺出了母親話里微妙的深意。

只提到了他和兄長。

那阿耶呢？

謝均霆只猶豫了一瞬，就愉快地把老父親給甩到了腦后去，他小心翼翼地拉起阿娘的手，點頭：“對！阿娘您回來了，做什麼都好，我都陪著您！”

幸虧這一巷子清靜，沒什麼人路過，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說了好一會兒話，施令窈提起剛剛去了太學門口找他們的事兒，謝均霆臉上有些微不自在，就聽阿娘施施然把他翻墻逃學的事兒給說了出來。

謝均霆低下眼，垂頭喪氣地準備迎接阿娘的訓斥。

不管是阿耶、阿兄又或是老太君，哪怕再疼他，在面對他頑劣不堪、劣跡斑斑的行徑時，都只有氣得直罵他的份兒。

謝均霆想，阿娘不一樣。阿娘說什麼，他都著。

“沒摔到哪兒吧？”

謝均霆一愣。

他抬起頭，看見阿娘含著擔憂與疼惜的眼神，鼻子又是一酸，他連忙低下頭去，努力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道：“那墻又不高，我閉著眼睛都能翻過去！”

施令窈卻有些不放心，了他的臂膀，又來回撣了撣他裳上的灰塵，輕聲道：“哪怕墻不高，以后也不能再翻墻了。”

謝均霆連忙點頭。

要是讓他父兄看到這一幕，定要疑，這個乖乖寶寶是誰？

總之不可能是謝家二郎就對了。

和小兒子重逢的巨大歡喜像一場格外酣暢的甘霖，施令窈沐浴其中，只覺得滿心幸福，直到這會兒，施令窈才覺到腳踝上傳來的一陣又一陣刺痛，眉頭微顰。

謝均霆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幾乎在皺眉的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阿娘，你有哪兒不舒服嗎？”

他像在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張極了。

施令窈的心瞬間就被他眼神言語之間傳遞的關心之意給暖化了。

想一他的頭，但正擔心的謝均霆把子得筆直，不到。

也不知道這些孩子是怎麼長的，記得自己，還有弟弟，十一二歲的時候都沒那麼高啊！

施令窈下心頭微妙的郁卒，搖頭：“沒事。”

把躲過驚馬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沒想到謝均霆聽了，臉上出一種濃濃的厭惡之，聽施令窈說了馬兒的品相，便道：“定是梁淮慶那個小畜生干的！他日日橫行霸道，酗酒生事，竟然還傷了阿娘，我——”

施令窈連忙打斷，生怕他要說出為自己報仇的話，索轉了個話題。

“梁淮慶？這個名字怎地聽起來有些耳？”

謝均霆克制著不在母親面前出會讓人討厭的樣子，聞言只哼了哼，這模樣實在可。

施令窈又想一他的頭了。

“梁淮慶是姑姑婆家二叔屋里的兒子，如今梁家就他一個男丁，被慣得很沒有正形。”謝均霆評價完之后，反應過來自己在別人口中可能也是差不多的形象，忙道，“那些無關要的人，阿娘不必放在心上。我會找機會給阿娘出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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