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白毫銀針茶香裊裊。

傅聿端起茶杯，抵喝下。

盛瀟兒也學過茶藝，過年的時候待在澆園，看他想泡茶，一時興起，炫技似的給他了一手。

他說不出和沈竹齡誰的茶湯更好，此時窗外雨聲瀟瀟，空氣冷，他卻莫名想念起那一口甘甜溫暖的滋味。

沈竹齡瞧著自家面淡定的親兒子，天大的事，到了他這兒好像都掀不起波瀾，喬非那邊更不把自己的當一回事，全家就只有一個人干著急。

沈竹齡發愁地輕嘆：“非非連我都不肯見嗎？”

傅聿點頭：“怕你說。”

“我說？我還不能說了？我就是說太了，才會做出這等糊涂事！”

未婚先孕，孩子的父親還不知道是誰，還想干脆就不要，每一件都準地劈在沈竹齡脆弱的神經上。

“我沒有把教育好，我對不起喬和你爸爸。”

沈竹齡頭痛地著額角。

喬非的媽媽在嫁喬家以前有過一段風塵背景，結婚生下喬非，安于家室不到兩年，就故態復萌，天在外酗酒賭博，和各種來路不明的男人牽扯不清。

喬和離了婚，獨自養喬非長大，也許擔心他走后，那人會來沾染喬非，臨終前托孤，拜托傅家照顧喬非一二。

多年前，傅天行曾經過喬的恩，于于理，都不可能放任喬非不管，自然應允下來。

沈竹齡不是第一次當人母親，傅聿的格自小就安靜，沈竹齡于是先為主地以為，孩子只會更乖，誰能想到，喬非一整個野生潑猴，離經叛道得不像樣。

讀書時代，逃課打架早煙，沈竹齡為監護人，被老師家長到臉紅。

花了比培養傅聿十倍之多的心力，好不容易把喬非拉扯人，小丫頭似乎懂事了一點，主提出要去國外留學。

沈竹齡心中寬不到半年，現在人都還沒畢業呢，居然說懷孕了。

“孩子的父親，真的不肯說是誰？”沈竹齡撐著額，憂愁就沒停過。

“嗯。”

喬非的原話是，玩得太花了，國外黑的黃的白的，萬花叢中過，葉葉都沾。

得生下來看看才能推定。

沈竹齡看起來搖搖墜，為了避免再刺激到，傅聿靜默地品著茶，選擇不如實轉告。

“只要能弄清孩子的父親是誰，哪怕在國外，我們也有辦法可想，讓對方負責。”

“喬非并不需要對方負責。”傅聿淡淡道。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喬非鐵了心，堅決不要腹中的孩子，誰是父親，對而言沒有本質區別。

沈竹齡坐直腰桿，滿臉都寫著不贊同。

“胡鬧，你當大哥的也由著？你們本不知道，這種事對的傷害有多大，所以我才想拉上澆澆一起去勸，是醫生，又會哄人，喬非說不定會聽。”

想起盛瀟兒，傅聿斂下眼睫，默了一默，說：“我不這樣認為。”

盛瀟兒最厭惡對生命不負責任的行為。

喬非的所作所為，恰恰是最不恥的那類。

他待尚且如此，都還思前顧后，防他像防狼，不肯要孩子，喬非這般輕率不在意，張口閉口就是“有又怎麼了，打掉不就行了”，簡直在盛瀟兒的雷區上蹦迪。

兩人的氣都不小，一個是他祖宗，惹急了他得哄；一個是父輩欠了歷史債，開罪不得的孕婦。盛瀟兒和喬非如果產生姑嫂矛盾，費神的還是他。

“澆澆近期排了幾臺大手，事業關鍵期，很忙，不要令分心。”傅聿說出另一個理由。

再者，如果最后喬非仍是執意不要，將盛瀟兒拉進來也無意義。

們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直接接，何必掐在事最復雜的時間點。

沈竹齡一嘆：“想來也是，非非連我的話都不聽，更何況和沒聯系的大嫂，唉，這孩子……”

“喬非說，不要給任何人知道，尤其家族里的人。”

“也曉得這是不彩的事？”

沈竹齡心里極了，想說重話，終究不下心腸。

兒是來討債的。

養也是。

“有自己的考慮。”

傅聿心念微，他察覺到，喬非也許并非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是不想被別人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對喬非有責任，不是喬非說不用他管，他就當真可以放手不管。

他還在查。

如果，答案真是那個人……

就不怪喬非三緘其口，勒令他和沈竹齡誰都不能說。

“還好你那晚去派出所接，巧發現了，不然這孩子，可能真的不和家里說一聲就自作主張去手了。”

所有的不如意里，這點是沈竹齡唯一的慶幸。

喬非那晚和幾個朋友在一起，朋友犯事，牽連進了派出所。

沈竹齡接到電話時正在外地，著急得不行，通知傅聿從酒局間趕去理。

涉案人員全部檢驗，喬非的報告提示懷孕，案件也與無關，民警按規定放人，傅聿才得知喬非懷孕的事實。

這種事，傅聿也沒有經驗，沈竹齡在電話里遙控指揮，指使傅聿帶喬非去醫院作全面檢查，折騰了大半宿，傅聿連盛瀟兒的信息都顧不得回。

“非非以前逢人就說要嫁給你，我當時還琢磨，若你們真能湊對，那也不失為一樁事，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沈竹齡有而發。

傅聿眉心微擰：“別開玩笑。”

喬非為什麼這麼說，外人不懂，沈竹齡沒理由不懂。

連提都不能提？

沈竹齡無奈苦笑：“我也是后來才發現那妮子的心思，竟是為了嚇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怕，就會不管。”

仔細回想，喬非并非一開始就這麼胡鬧，是的生母來藏心林要了幾次錢之后，為了不連累傅家，才想和傅家切割。

有點傻，但不是拎不清的孩子，正因為如此，沈竹齡才無法對置之不理。

思及喬非年紀輕輕就走了岔路，沈竹齡心十分自責，長長地嘆氣：“終究是我們做得不夠好。”

“喬非是年人，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唉，不該懷的懷上，該懷的遲遲沒靜。”掃了面淡然的傅聿一眼，沈竹齡忍不住嘮叨，“我朋友都三個孫子了，你和澆澆，究竟什麼時候才打算要？”

傅聿抬起手腕看表。

“時間不早，我回去了，澆澆今天下早班。”

“……一說你就跑。”

傅聿也不辯解，勾了勾，從座位站起。

沈竹齡自個兒給自個兒沏茶，“走吧走吧，整天黏老婆，也不見黏出一顆小蘋果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