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晚安

◎生日不吃蛋糕嗎？◎

夏日結束, 天氣一點點轉涼，早晚溫差變大，倪音上學的時候天還沒亮, 放學的時候已至深夜，為此涼冒了好幾次, 而且出行時間對一個獨行的生而言不太安全。

晚秋之後, 周程遠只要有時間，幾乎每個早晨和晚上都會去接送倪音上下學。

為此, 岑定貧的德行又發作了, 不止一次對著周程遠調侃，說他這臨時監護人當得比別人家的親爸親媽都負責任。

旁邊同事聽到，也跟著開周程遠的玩笑，勸他早點結婚, 生個小孩，以他現在的表現, 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枯黃落葉灑滿街頭, 幾場雨落, 一夜之間氣溫驟降, 匆匆忙忙步冬季。

十二月份, 倪音生日, 在冬天生日。

12月23日, 今年將是第十八歲的生日。

倪音曾設想過的人禮, 或許會很隆重，穿著蓬蓬公主和亮晶晶的水晶鞋, 出席倪文柏為舉辦的生日晚宴, 宴會上有相的朋友和家人, 還有不太悉但禮貌邀請的同學和其他來賓。

或許是溫馨放松的, 請一周假期，和鐘書蘭倪文柏出去度假，在南半球豔下的海邊沙灘喝著椰子，在被大雪淹沒的深山別墅裏舒舒服服地泡著溫泉，只有他們三個，沒有任何工作和打擾。

又或許是大膽叛逆的，驗遍所有平時不會做的事，甚至還為自己設計了一個很酷的紋，到時就紋在腳踝踝骨後。

然而時小船晃晃悠悠，終于抵達這一天。

現實是既沒有夢幻晚宴舞會，也沒有全家的休閑度假，更沒有任何叛逆計劃，倪音如往常一樣，上了一天的課，背著未做完的試卷和習題冊，在校門口等待接的周程遠。

很平淡但又真實的一天。

不過也有驚喜，倪音裹著厚厚的圍巾，鼻尖忽然多了一抹涼意，擡頭，昏黃老舊的路燈前飄舞著白雪粒，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最近這段時間，天氣灰霾沉，倪音的緒也持續低沉。

在生日這天，倪音的緒更是跌落谷底。

去年生日前夕，因工作需要，倪文柏和鐘書蘭在外地出差，為了趕在午夜十二點之前陪倪音過生日，他們趕慢趕，乘了晚班飛機，于九點多抵達瑤城。

鐘書蘭提前為倪音訂了生日蛋糕，他們又繞路去取蛋糕。

然後……發生意外車禍……

午夜十二點鐘聲敲響之際，十六歲與十七歲疊之際，倪音無助地蹲在手室外。

這半年多，同周程遠生活在一起，他們回避這些，他們專注當下，倪音漸漸忘卻那些悲傷，每一天都很幸福充實，很再失眠，以為自己足夠堅強。

但原來，只是深埋地底的啞炮，在某個契機，震耳聾。

周程遠可能察覺到，也好像沒有察覺到倪音的異樣，一切如常。

倪音沒有和周程遠，沒有和應尋，沒有和邊的任何一個人，講的第十八個生日。

如鄭時羽，如之前的朋友，知道生日，也知道的天翻地覆，所以都很沉默地當作平凡一日，禮貌地沒有送上禮及祝福。

雪粒變得集，卷著凜冽冬風四散，倪音眼睫粘了幾粒，視野被白填充，隨著眨眼，消融在下眼瞼，似淚水，涼意刺激著纖弱的神經。

倪音想，這樣便很好。

和往常沒有區別，平平淡淡沒有意外的一日。

幾分鐘後，擁堵錯的街道被警疏通，倪音上車，熱氣吹過，剛達到凝固點的小雪粒瞬間化為水珠，漉漉地掛在服和發梢。

周程遠翻出紙包，舉到倪音面前：“別著涼了。”

倪音了幾張，著上胡了一遍：“也沒沾多嘛。”

周程遠：“廢話什麽，頭發也是的，再。”

倪音故意和他反著來，解開圍巾，又拉開外套拉鏈，不急不緩地調整著安全帶。

“……”

周程遠看不下去，自己拿起紙巾，下安全帶的開關，朝那邊傾，按著倪音肩膀，三兩下將穿在發上的晶瑩雪珠掉。

末了，周程遠叮囑：“回家煮碗姜湯，驅寒。”

倪音瞬間垮下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周程遠對的罰，擰著眉據理力爭：“我又沒冒，不需要喝。”

周程遠：“預防。”

倪音著來：“煮一次怪麻煩的，我喝熱水就行。”

周程遠睇一眼：“我煮。”

倪音：“……”

待倪音整理好，周程遠重新發車子，餘瞟了眼數控板上的時間，說起另一件事：“我訂了一個生日蛋糕，我們現在去取，回家肯定會比平時晚一點，估計睡覺時間也會晚很多，明天如果起不來，我可以和你班主任請假。”

聽到生日蛋糕這幾個字，倪音愣住，神經格外敏，倏地轉向周程遠，臉上的表隨之凝滯，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牙齒咬在舌尖，疼痛不停蔓延。

片刻，倪音終于緩過來，挑揀著詞語，吶吶道：“幹嘛要訂蛋糕。”

周程遠輕笑了聲：“生日不吃蛋糕嗎？”

倪音明知故問：“誰生日。”

周程遠看了幾秒：“我生日。”

倪音：“……”

今天，至是今晚，倪音并不想將自己剖析給周程遠，默了瞬，只是拒絕：“我不喜歡吃蛋糕。”

現在到周程遠唱反調，他說：“但我想吃。”

倪音：“現在好晚了，我明天還要上學。”

周程遠：“不是說幫你請假嗎。”

倪音：“會耽誤我學習，下次考試就不是第一名了。”

周程遠：“我給你輔導功課。”

倪音不懂，周程遠明明不喜歡吃甜品，為什麽非要吃這個蛋糕。

似是知道的所思所想，周程遠低著聲，語氣極其輕的安著：“老板在店裏等我們，只是取個蛋糕，耽誤不了什麽。”

倪音腦子糟糟的，擰幾個死結，無暇關注其他，也就沒有聽出周程遠的言外之意，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了，但如果蛋糕不好吃，我會生氣的。”

周程遠失笑：“行，不好吃咱倆明天去找岑定算賬，他給我推薦的蛋糕店。”

周程遠很過生日，十八歲以前，有母親記得他生日，但生活條件有限，買蛋糕是一種很不劃算又非常浪費的行為，他們家的慶祝方式是做一桌富的晚餐。

十八歲以後，周程遠獨一人，沒有人記得他生日，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去記這個日期，一年年過去，一歲歲增長。

岑定知道周程遠不過生日，也知道周程遠的生日大概在哪一日，突然被咨詢哪家蛋糕店的蛋糕漂亮又好吃，岑定著實驚了下，不過很快便想到倪音。

原本，他還慫恿周程遠組個局，為倪音慶祝的人禮，順便狠狠宰周程遠一頓。

但很憾，這個提議被周程遠直接否決了。

“這可是十八歲耶！”

“人生只有一個十八歲！”

“你這人有沒有點儀式啊！”

岑定都慨出夾子音了。

周程遠沒搭理他，隨即岑定憤憤地罵周程遠“沒趣”“死直男”。

周程遠不為所，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岑定大徹大悟，失地開玩笑，稱不打擾他們父二人的好時。

半個小時後，岑定發現自己辦公桌上多了幾個新案子，氣得咬牙切齒。

車與車之間，前燈與後燈亮著，這段距離錯的柱清晰照映出雪落的痕跡，胡飛舞，或被凜風刮到車，或落在瀝青馬路被車碾過，倪音盯著發呆，繃的神經一扯一扯，控制不住去想象。

一年前的今天，倪文柏和鐘書蘭同樣坐在車裏，他們會聊些什麽，又會期待什麽。

鐘書蘭肯定會說是風的黑心棉，肯定會覺得打噴嚏是因為在家裏念叨。

倪文柏會替說話，會笑著打趣鐘書蘭，甚至還會演技誇張地彩排一遍送出生日禮的鋪墊。

如果真的有時機，倪音一定一定要回到三百六十五天零六個小時之前，告訴倪文柏和鐘書蘭，不想過生日，也不想吃生日蛋糕，在家好好的，所以請他們一定一定要在舟城好好工作，只要在午夜十二點時給撥一個視頻電話就好了。

暖風嗚嗚地從風口湧出，都怪它吹到臉頰，吹到眼睛，幹繃，連眨眼都變得困難，所以眼睛會保護式地分泌出，潤得眼眶變紅，視野模糊，還不控制地大顆大顆往下落。

倪音低垂著頭，魯地了幾張紙巾，胡過眼睛，又了鼻子。

掩耳盜鈴般，先一步開口，語氣兇的：“我就是有點冒，個鼻子。”

周程遠“嗯”了聲，視線落在正前方，沒有揭穿：“回家多喝點姜湯。”

倪音直接氣笑，緒迅速轉了個彎，這都什麽人啊！

頂：“不要，我不喜歡。”

周程遠替出了一個不可能的餿主意：“那你回家和懶懶商量，如果它願意替你喝，這次就不讓你喝了，反正姜湯的量就那麽多，你們商量商量。”

倪音沒忍住：“周程遠！你稚不稚！”

周程遠故作嚴肅：“喊什麽呢，沒大沒小。”

倪音：“你是不是記恨懶懶上次鑽進你服裏睡覺，害你沾了一貓上班的事，你好小心眼。懶懶都沒計較你扣它兩個罐罐的事。”

周程遠毫不避諱：“對，我還記恨懶懶咬斷我兩數據線，又把家裏網線咬斷，在我頭頂跑酷，還用我水杯喝水的事。”

聽著這一件件細數出的罪證，倪音氣短，重新選定立場，并迅速將自己撇清：“一人做事一人當，一貓做事一貓當，咱家不搞連坐，你找懶懶算賬，跟我沒關系。而且它調皮搗還不是你沒有教好，你也好好反思反思。”

周程遠失笑：“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肯定得嚴格管教，就暫時扣它兩個月的罐罐吧。”

倪音沉默了瞬，于心不忍：“兩個月是不是太多了點。”

周程遠挑眉：“不多，我反思後，覺得平時對懶懶太縱容了。”

倪音：“……”

作者有話說：

懶懶：可憐弱小又無助（一團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