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荔枝

清晨, 桑暮在一片刺眼的中悠悠轉醒。

薄紗窗簾遮不住多線，堆的往床上鋪。桑暮睜眼的時候被線晃了下，邊已經空了, 房間裏只有一個人。

著眼睛清了清困意, 桑暮了個懶腰，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下床。

拖鞋就在床邊, 剛一趿上, 桑暮的視線卻被床頭櫃上的東西吸引。

是桑暮昨天晚上洗好的子，不知什麽時候被邢舟從晾桿上收了回來。上面還擱著洗好的子，巾，和。

尚未完全清醒的朦朧視線忽的一燙, 桑暮腦海中猛然灌昨夜的糾纏, 一下子清醒大半。

邢舟看了眼窗外，又默默收回視線, 而後拿著放在最上面的進了浴室。

簡單洗漱完, 桑暮出門的時候還穿上了昨天被扔在地上的繩短。

今兒是個大晴天，昨天地上的水窪已經完全消失。晨起的熱浪已經足夠洶湧，地面若烘烤的鐵爐，高溫太盛, 容易讓人退卻。

剛進小院兒裏，便有一淡淡的香味兒撲面而來。桑暮看到廚房的小窗裏傳出來的煙氣，聞著像是米粥的味道。

這時, 邢舟從裏面走了出來。上穿著件寬松的白無袖背心，線條明顯。額頭上有層薄薄的汗, 應該是被廚房的熱氣蒸出來的。

見著桑暮, 邢舟加快了些步子，“這麽早就醒了？我還打算讓你再睡會兒來著。”

桑暮探頭往他後看了看, “你在做早飯嗎，好香。”

“嗯。”邢舟點頭，牽著往房間走，“我煮了粥煎了蛋，你在屋裏等我，外頭熱，我盛好了端過來。”

這個懶覺睡得，桑暮甚至沒察覺到邢舟下床洗漱，問道：“你什麽時候醒的，我一點兒靜都沒聽到。”

邢舟給桑暮倒了杯水，笑著遞給，“醒了有一會兒了，我覺不太多，出來跑跑步。”

“這麽大熱天你還出去跑。”桑暮驚異于邢舟的自律，至在的記憶裏，邢舟晨跑這件事確實堅持得夠久，也難怪他長那麽結實了。

掃了他上一眼，若有所思，“所以你換服是因為早上出汗了呀。”

說得倒也沒錯，就算是在大早上溫度還沒升起來的時候，沿著村子裏涼的地兒跑，邢舟上也不可避免地熱出了一汗。

不過這姑娘眼神兒到好，連他換了服都能注意到。

“嗯，早上淋了個子。”邢舟盯著桑暮，上帶著個清淺的笑意，說話意味不明，“不沖一下可不得讓你嫌棄我。”

“……”

沒一會兒，邢舟把小米粥和煎蛋端上來，還攤了張蛋煎餅。

老實說，邢舟確實一直在不停打破桑暮對于他初始的刻板印象。他糙，冷淡，脾氣又臭又，但他也細心，溫，認真安排好一切。

就比如好廚藝這方面，桑暮是真沒想到。

之前有次問起，他說是一個人出來住久了，就什麽都得會點兒。不然就棲塢這外賣水準，憑他的食量，高低得死幾回。

自從在一起後，桑暮沒吃邢舟做的菜。

而且從不用擔心剩菜剩飯問題，反正邢舟會解決。

咬了口煎蛋，脆在口腔裏炸開，外裏。現在時間還早，他們明天下午才會返回棲塢，仍有大把的時間。

“我們今天做什麽？”

“白天溫度高，出去怕你中暑。我在家收拾收拾東西，晚點再帶你出去轉轉，順便買點東西。”

“買東西？買什麽？”

邢舟把口中的粥咽下去，擡眼看，“一次。”

話音落下，桑暮差點被煎蛋嗆到，連咳了好幾聲。

邢舟來的時候帶好了自己的，這東西不可能是給他買的。

是誰需要，不言而喻。

桑暮直接低下腦袋，埋頭吃飯，一聲不吭了。

這裏很久沒有人住，逢著西嵐的雨季，一些陳年舊已經到發黴。邢舟不知從哪兒找來幾個大紙箱，廢棄的東西全部歸整扔掉。

他還從床下翻出了幾個舊相冊，裏面都是幾十年前外婆他們的照片。就算有塑料薄作保護，不照片還是發了黃，出一陳舊的年代。

這些東西都被邢舟打包放進了紙箱裏，打算離開之前寄回棲梧。

見邢舟院裏院外的忙活，桑暮也沒閑著，跟在他後東跑西竄。一次次被邢舟按回空調房，一次次又再著跑出來。

在桑暮不知道第幾次湊到邢舟邊的時候，他終于打消了讓待著什麽都不做的念頭。

邢舟蹲在箱子前，雙臂隨意搭著膝蓋。風扇吹不散多熱浪，手臂上都滲出汗。

偏生旁邊的姑娘不一樣，穿著過分不合的裳蹲在他旁邊，寬大的擺幾乎把整都罩住，跟長在地上的小蘑菇似的。頭發紮了個丸子，渾清清爽爽，也不冒汗。

邢舟出手背了下的臉，玉涼綿，和他像是兩個極端。

突然被個滾燙的手背了下，桑暮條件反地往後躲，模樣嫌棄，“你幹嘛。”

邢舟笑，“看看你怎麽生得這麽不一樣。”

“......”

怎麽說的都聽不懂，奇奇怪怪的，桑暮沒搭理他。

“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閑不住？”邢舟停頓了下，打趣道：“看來是昨天晚上休息好了？”

提起昨夜，桑暮臉上一熱，不自然道：“我、我就是無聊而已...”

聽著漸漸弱下去的尾音，邢舟也沒拆穿，只道了聲，“行。”

桑暮沒明白邢舟這聲行是什麽意思。

下一刻，他傾靠過來，手臂直接攬抱住桑暮的子。在的一聲驚呼下，邢舟把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邢舟站起，扛著桑暮在自己肩膀上坐穩。

突然升到這樣的高度，桑暮嚇得抱邢舟的脖子。好在他肩膀寬碩，桑暮可以坐得穩穩當當。

“邢舟你放我下來！”

邢舟的高本就超過一米九，坐在他肩頭，超兩米的視野高度讓桑暮心驚膽戰，生怕摔下去。

“不是說要幫忙？”邢舟大步往前走，手臂環著桑暮的雙，“那就幫幫唄。”

靠牆有一排立式櫃，櫃上堆滿了雜，還有各種布包袱。

其實邢舟自己去拿也不費事，不過是想順著這姑娘的意思來罷了。

走到櫃邊上，以桑暮的高度，可以看清櫃子上方淩的擺設和灰撲撲的塵土。

“那個紅布包的東西，把它拿下來吧。”邢舟怕拍桑暮的，“別怕，我抱著你呢。”

這話倒是給了桑暮點安全，遲疑了下，還是放開手去拿。

東西沒什麽太大的重量，不過分量紮實。

邢舟慢慢放下桑暮，從手中接過，又擱到地上。

比較尋常的紮包袱的方式，上面只打了一個結。原本桑暮以為裏頭會是舊之類的東西，打開才發現是一摞摞繡好的鞋墊。

現在這年頭，已經很見純手工的繡花鞋墊。上面的花紋是手繪的，繪好後再沿著紋路繡上去，用紉機納個幾圈兒，底子紮實，墊在鞋裏舒服襯腳，還耐穿。

幾十年前生活窘迫的時候，很多人都會紮這樣的鞋墊，布鞋底磨薄也不礙事，一雙鞋能穿好幾年。

早就過了那樣困苦的年代，孩子們腳上踩著更新的款式，更舒服的布料，這樣的鞋墊好像已經被時間淘汰。可老人的習慣沒變，沒事兒就喜歡納幾雙，想著等孩子們回家送出去。

花樣和配看著老土，但一針一線都是濃厚的牽掛。

紅布包裏的鞋墊大小不一，應原本是屬于不同的人，只不過都放在箱底積了灰。

因為知道不需要了。

邢舟低頭盯著那幾摞厚厚的鞋墊，眼皮遮住瞳孔，也擋住了升起的緒。

糙手掌上去，細的針腳甚至找不到線頭。不算，還有些，但勝在紮實。上面有淡淡的意，好像能到在這擱置幾年的時間裏，它生出的黴腐味兒。

桑暮的目從包袱緩緩移到邢舟上。

他沉默地翻看著花紋重合度極高的鞋墊，臉上沒什麽表，視線看著淡漠，生冷得厲害。

但桑暮卻從這漠然的表下看出了些別的東西。

心間湧起，桑暮看著邢舟，突然就覺得鼻酸。

邢舟是真不知道能翻出這些陳年舊。

記憶裏，外婆總是喜歡做這些針線活兒，會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油筆描圖樣。外公陪著畫，還嫌棄外公畫得太難看，兩個老人到了暮年依舊會拌。

不知道從幾歲開始，他就很在外婆家見這種鞋墊了。外公外婆喜歡村裏的生活，不願意去城市，他就每隔段時間回來住幾天，逢著節假日和周末，父母和幾個舅舅姨姨也會過來，幾家人關系很好，常常組織著陪老人出去旅游。

只不過現在想來，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太了。

甚至到外婆走的時候，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

舊景舊，確實會生出點不算多好的緒，但邢舟不想自己的心影響到桑暮，嚨滾了滾，抑下去。

正當他準備把鞋墊收起來的時候，旁邊卻突然出雙手。

“這是你外婆做的嗎？手好巧。”桑暮笑盈盈地拿起雙鞋墊看，“這上面是荷花吧，還適合現在的。”

偏頭，烏亮的瞳孔裏像有星，“這些東西不寄回去嘛，放在這兒多可惜。”

桑暮把幾雙鞋墊來回翻看，笑道：“我小時候做過十字繡，不過當然是比這個簡單多了。”

說實話，這些鞋墊在現在看實在稱不上多好看。也就眼前這姑娘心思細，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拐著彎兒地想要換種氣氛安人。

邢舟深深地盯著，心髒被侵蝕得滿滿當當。

安人的技巧不太練，不過那樣子沒法不讓人。

邢舟邊揚起個淡淡的笑，拉住的手，按在掌心了，聲音低沉，“行啊。”

“我家好像還有一臺紉機，很舊的那種款式，我外婆在我小時候也會給我，雖然那個機很舊不用了，前幾年還被我不小心磕壞了腳下的踏板。”

聽著說著從前的事，邢舟的拇指無聲蹭過的骨節，笑道：“多大點事兒，我給你修唄。”

聞言，桑暮驚道：“你還會修這東西？”

邢舟懶散地挑了下沒，“看看唄，說不定看一眼就會了。”

桑暮：“......”

“那行，你什麽時候給我修好？”桑暮故意接了他的胡說八道，順著問。

沉默了下，邢舟開口回答，聲音懶散認真參半，“等你把我帶回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