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桃

原本初定回棲塢的日子是周三, 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

邢舟接到汪曼雲電話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

還是彭焰提到要同他一起去西嵐，邢舟失掉的魂才盡數收回來些。

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汪曼雲看著冷靜地幫助兄弟姐妹安排, 但邢舟仍從蠟黃的臉和仍舊發腫的眼皮看出的狀態其實并不好。

怎麽能不難過，今天失去了媽媽。

汪曼雲和邢曜坤應該是連夜趕到的, 看起來沒怎麽睡覺, 一直守在這裏。

如果不是邢舟來了強制他們去休息，估計還能繼續熬。

連著好幾天，邢舟幫著跑前跑後，唯一能疏解緒的方式也就是每天睡前幾煙。

事發生得突然, 邢舟都沒來得及和桑暮說一聲。晚上空下來的時候, 他也曾想過要不要和解釋一下，可是字打完又刪除, 終究是打消了說這件事的念頭。

一來是怕擔心, 這姑娘本就不善言辭，如果告訴，按著的子，估計要絞盡腦去想能夠安自己的話。二來也是怕自己太忙, 萬一聊起來沒時間回複，再冷落了人家。

所以邢舟便想著等事全部解決了之後再回去找。

雖然沒聯系，不過邢舟有了看桑暮朋友圈的習慣。發的次數極, 還是三天可見，大多數時候點進去都是一片空白。

然而那天趁下午忙完的時間看了眼, 邢舟卻意外發現桑暮參加了畢業典禮。

思考不出一分鐘, 邢舟便確定了提前折返棲塢的念頭。

從決定到買票，再到前往車站, 邢舟幾乎沒有猶豫過。

然而回去的時間還是晚了，花店盡數關了門。好不容易在城南找到一家，想要的向日葵只剩下寥寥一枝。

因著花小，被挑剩下了。

邢舟趕慢趕回了家，卻發現桑暮還沒回來，于是幹脆放了行李直接在樓下等。

好在趕上了，算是沒錯過這姑娘的畢業。

回了家，他直接悶頭睡了兩天，神總算緩過來不。

這段時間下來，他也算知道了桑暮這個公司的尿。

整天就知道加班，桑暮要是瘦一兩，他都想把這破公司直接拆了。

今兒聽著隔壁又沒靜，想著周五的日子，或許是出去玩兒了也不一定，看著時間還不算晚，便打算先去小區門口買包煙，順便溜一圈兒，搞不好還能到桑暮。

不過人雖然是見到了，但好像有點不對勁。

邢舟彎腰看著桑暮，“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聞聲，桑暮回過神，有些不自在地躲了下眼神，“沒什麽。”

“吃過了？”

桑暮點頭，“嗯。”

“行，那就回吧。”

兩個人并肩往單元樓的方向走，偶爾邢舟會提幾句今天在車行發生的事，話不多，不尷尬也不冷場。

桑暮始終心不在焉，總覺得或許要做些什麽，卻又無計可施。

在樓道準備分開的時候，桑暮腦子裏突然閃過白天的時候葉檸同說的話。

“回去吧，早點休息。”

即將分開，這一次先開口阻攔的卻是桑暮。

“邢舟。”

鑰匙剛進去，還沒來得及擰。邢舟回過頭，好奇于桑暮到底想跟他說什麽。

短短這一段回家的路，他能看得出有心事。

思緒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兒，邢舟擰眉，“如果你是要和我說你不會喜歡我，要拒絕我，或者不讓我追你。那我直接告訴你，不行。”

“……”

什麽腦回路專往這個思路想！

桑暮臉頰一熱，聲音含含糊糊的，“誰說我要說這個了…”

聞言，邢舟沉下來的臉好了些，他扭靠在門上，雙臂抱，“行，那說吧，我聽著。”

桑暮停頓了下，而後開始在包裏翻找起來，從膽夾層裏，拿出了兩張月亮湖景區的門票。

放在手中看了看，桑暮默默朝葉檸說了兩聲抱歉，希借花獻佛不會介意。

而後，桑暮走上前，將門票遞給邢舟，“這個給你。”

見此，邢舟饒有興致地垂眸掃了一眼，視線掠過月亮湖三個字的時候猛地停住。

空氣凝滯了三秒，邢舟擡起眼，盯著桑暮看，“給我的？”

桑暮對他的反應不明所以，“對啊。”

“確定？”

“……”

“確定，送你了。”

桑暮沒明白，這麽顯而易見的事哪裏犯得著問兩遍。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邢舟的目掃向桑暮手裏的東西，片刻，手拿住門票的一頭。

他打量著雙人門票，眸子瞇起，有些意味不明。

隨後，他的視線再次移到桑暮上。

分外狹窄的樓道裏，男人的聲音撞到牆壁上，生出低低的回音。

“桑暮，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在邀請我約會。”

“……”

“！！！”

慢半拍的桑暮後知後覺自己這個舉造的誤會有多大，慌忙解釋，“不、不是！我是想讓你和你朋友去的！”

“不是、不是我和你的意思！”

看驚慌失措的樣子，邢舟覺得有點好玩兒，他笑了聲，疑問道：“今天怎麽了，對我這麽好？”

這個問題有些難回答，桑暮隨便扯了個理由，“公司福利，我不想去，送你了…”

沒看邢舟，怕眼神暴自己的謊言。他一直沒回答，也不知道信了桑暮這臨時編出的謊話沒有。

半晌，邢舟終于開了口。

“嗯。”

聽到這應聲，桑暮松口氣。把票送他，是想讓他出去散散心。白撿的門票，免費和朋友旅游，換誰應該都會高興的吧。

然而這口氣還沒舒出來，邢舟又接了句話。

“不想和他們去。”

桑暮擡頭：“？”

邢舟直直盯著，“想和你。”

-

如果不是腦子風，桑暮是真的沒法解釋自己到底是怎麽同意和邢舟一起來月亮湖的。

月亮湖景區靠近棲塢和西嵐的界，以風景出名，尤其是湖邊日落，趕著天氣好的時候，一片絢麗的橘紅。

湖邊的樹影在湖面上能夠剛好形狀似月牙的奇觀，因此被人做月亮湖。

桑暮是在周六下午被邢舟拉出門的，直到坐上車，桑暮才對自己答應和他一起來這件事生出懊悔和錯愕的緒。

邢舟貌似心很好，車裏放著音樂，即便不說話，桑暮用餘都能看到邢舟臉上的笑意。

相比之下，桑暮偏頭看著窗外，對自己只有無法理解四個大字。

他們去的時間剛剛好，車子停在停車場的時候，日頭已經有了西沉的趨勢。

來這裏的年輕人居多，不在數，從停車場雙對的游客就能看出來。

桑暮和邢舟從車上下來，并肩往月亮湖的方向走。兩個人也沒太多流，更別提他們中間好像隔著堵人牆。

這個點兒正是觀景的好時候，人多，還有不擺攤的商販。

這場匪夷所思的“約會”讓桑暮實在沒了應對的能力，埋頭走路，不知不覺離邢舟越來越遠。

就在這時，大臂被人拉了一把，桑暮腳下一，直接到了邢舟邊。

揚起臉，對上邢舟的視線。

“小心車。”

聞言，桑暮偏頭朝自己剛才走著的那條路看去。

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騎著個四自行車從眼前慢悠悠飄過。

“……”

邢舟笑了笑，目朝示意周圍路過的一對對游客，嗓音倦懶，“要不我們也鄉隨俗牽個手？”

“……”

“不要。”桑暮拒絕得幹脆，沒留一點餘地。

這個結果是邢舟意料之的，被拒絕也不黑臉不失落，仍舊地跟著桑暮後走。

月亮湖離停車場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之前聽葉檸抓狂還沒有多深的，此刻看著湖面燦爛耀眼的落日餘暉，桑暮好像能理解的心痛了。

這個點兒的日不刺眼，拖拽著整個天空往湖裏下墜。晚霞像碾碎了橙子到雲彩裏，太仿佛一顆剝了殼的生蛋。

湖面波粼粼，微風吹起漣漪，金燦燦的像是在湖面跳舞。

湖的西面圍著的人群，那裏應該就是月亮景觀的所在地。

邢舟看著桑暮亮起來的瞳孔，問，“想去看？”

聞聲，桑暮點了點頭。

“那就走。”邢舟拉過桑暮的手腕帶走向人群。

現在到還沒有水洩不通的地步，邢舟很快帶桑暮找到塊人的空地。

他拉著桑暮站在自己前，寬碩的臂膀護著子，保證不被到。

趕的巧，他們在的位置有條長椅，原本坐在上面的拍完了照，正要起離開。

邢舟便帶著桑暮搶占了位置。

“怎麽運氣這麽好，一來了就有位置。”桑暮不由嘆這個視野極佳的地方，擡頭就是湖面。

只坐了椅子一小半的位置，雙手撐在兩邊，為了更好地看風景，往湖的方向傾。

長椅旁邊是樹，幾米就是湖邊。落日傾瀉下來，擡眼晚霞漫天，橙黃夾雜著紅紫，溫地注滿整個湖面。

湖邊的風不大不小，剛剛好吹散白日的燥熱。

邢舟笑，“你什麽時候運氣不好了？”

“很多時候。”桑暮接得很快。

邢舟子前弓撐著雙，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口，“那行，我以後爭取讓你都是好運氣。”

這話說得玄乎，桑暮笑出聲，“怎麽爭取？

“還能怎麽爭取。”邢舟蓋上蓋子，直起靠在椅背上，“把我的運氣分給你唄。”

語氣幹脆坦，分明不務實的一句話，竟被他說得很是認真。

桑暮愣了下，眼神閃開，“又胡扯。”

湖風不猖狂，輕地拂過桑暮的發和角。吹的頭發被勾到耳後，出一半漂亮的側臉。

睫濃卷翹，瞳孔亮，裏面有天空的霞。翹的鼻梁之下，是張嫣紅小巧的。

“桑暮。”風把邢舟嗓音裏的沙礫消退了些，沒那麽糙，平添幾分和。

聞聲，桑暮轉頭看向邢舟，“怎麽了？”

他靠在座椅上，寬闊的形占了座椅大半的位置，整個人氣勢淩厲，卻又被此刻的風景削弱了些。

邢舟久久注視著桑暮，片刻，邊揚起。

他再次弓靠過來，嗓音放低，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

而後，桑暮聽到他問了句。

“畢業了，是不是可以談了？”

橙黃的夕下，桑暮扭過頭來。

瞳孔像裝了一片橘子海，海中的人正著。

鬼使神差的，桑暮覺自己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