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坐回椅，裝模作樣地慢慢磨起墨。

徐城璧一進門，就看到一宮服飾在案旁磨墨的蘇晚晚。

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誠惶誠恐地跪下行大禮：

“臣拜見吾皇，圣躬安！”

陸行簡沒理會他。

書房的氣氛安靜又抑。

蘇晚晚手頓了頓，看了徐城璧一眼。

徐城璧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像驚弓之鳥，很顯然最近沒磋磨。

蘇晚晚心里有點小爽快，不以為意地垂下眼眸，慢吞吞轉指尖著的墨條。

徐城璧久久沒聽到靜，更張了。

聲音帶著哭腔，深意切，悲痛萬分：

“老臣教子無方，約束下人不利，還請皇上責罰。”

“只是懇求皇上看在徐家列祖列宗的份上，饒恕犬子鵬舉命！”

蘇晚晚挑眉。

豎起耳朵聽靜。

進宮快兩個月，完全不知道徐家發生了什麼事。

陸行簡終于抬頭，寒涼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朕聽聞魏國公世子前不久迎娶皇后之妹，怎麼涉及到命了？”

徐城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當場哭了起來。

“我兒鵬舉八月十五親當天，被錦衛來人抓走。”

“說是與無錫縣民爭奪田產命案相關，還請皇上明察秋毫，我兒冤枉！”

陸行簡臉一點點涼下去，翻出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后怒斥：

“混賬！”

“巡按史曾大有，蘇州府推甘泉，常州府推伍文定，無錫縣知縣徐海，兵科給事中徐忱，錦衛千戶屠璋，常州府知府楊二和、通判劉昂，鎮江府知府丘經，長洲縣知縣李玨，吳縣知縣劉恒，宜興縣知縣王鍭，無錫縣知縣馮應奎。”

“這些員幾乎都是兩榜進士出，全都勾結到一起，誣陷你魏國公府不？！”

說罷，他把奏折扔到徐城璧面前。

徐城璧冷汗漣漣，撿起奏折看了一遍，頓時面如死灰。

上面赫然寫著：徐鵬舉縱仆行兇，判絞刑。

他跪在地上往前爬，邊爬邊哭，涕淚橫流：

“這些事是刁奴徐林在外與人勾結做的好事，老臣實在不知。”

“我兒鵬舉當時年紀尚輕不知輕重，人并不是他打死的，還請皇上恤啊！”

陸行簡冷漠得不近人，聲音緩慢，卻清晰無比：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魏國公，朕你能吸取教訓，約束家奴，整頓家風，不要再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

徐城璧不停磕頭，額頭很快青腫出，水混著淚水在臉上流淌，如同喪家之犬，苦苦哀求：

“還請皇上息怒，饒恕我兒鵬舉的命！”

“他也是您的連襟啊！”

“懇請皇上看在徐家列祖列宗的份上，給徐家一個面！”

這就有點耍賴的意思了。

陸行簡只是冷冰冰地說：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朕的連襟，便能草菅人命，罔顧國法？”

“魏國公，跪安吧。”

徐城璧哪里肯走？

狼狽不堪地一直哭。

皇帝雷霆震怒，殺了徐鵬舉固然令人痛心。

更可怕的，是隨之而來的墻倒眾人推。

他們風雨飄搖的魏國公府，只怕再也難崛起了。

這才是徐城璧最擔心的。

蘇晚晚見他如此難纏，開口打斷他：

“魏國公爺，邦瑞如今可還安好？”

徐邦瑞只是個兩歲孩子，又曾在膝前養過，還是有幾分掛念。

應該說，羅姨娘和徐邦瑞，是對魏國公府的最后一牽掛。

徐城璧這才慢慢收了哭聲，眼淚道：

“他還好。”

“勞煩國公爺用心看顧，有空我去看他。”蘇晚晚淡聲道。

徐城璧更加傷心：

“晚晚，邦瑞也經常哭喊著要你這個母親，是徐家對不住你。”

他心里清楚，徐鵬舉并沒有傻到親自參與殺人。

如今卻被牽連往重了判，是因為當初他得罪狠了蘇晚晚。

蘇晚晚如今雖然是宮的份，可坐著椅都陪伴在皇帝邊，足見皇帝對的信任。

書房伴駕，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待遇。

皇帝為了幫撐腰，刻意針對徐家得可能更大。

如今想向蘇晚晚求，話卻說不出口。

徐家當初欺負蘇晚晚欺負得太狠了。

好在蘇晚晚還顧念著徐邦瑞。

有這點分在，徐家就有救了。

他心里終于生出一希，激地向晚晚行了個禮。

蘇晚晚不置可否。

當然知道，徐城璧對前倨后恭是因為什麼。

昔日因為娘家的落魄，無所依仗，便肆意欺凌。

如今了宮，卻因為能伴駕從而水漲船高，便得到他的禮遇。

典型的“欺怕”。

徐家雖然沒占到嫁妝的太大便宜，卻極大損毀了的名聲。

不會輕易原諒。

李總管已經領著侍進來，讓把徐城璧攙扶出去。

不知道為何，蘇晚晚居然有些淚目，眼淚越流越多，難以控制。

想到了徐邦瑞。

的，在懷里撒著，滴滴地喊娘親。

有時候，是把徐邦瑞當作親生兒子來養的。

那些有時無法傾訴表達的母，都投放到了徐邦瑞上。

思念這會兒就像放開閘門的水，無法抑制地傾瀉而下。

陸行簡見越哭越兇，眉頭微皺，遞給一塊帕子：

“至于為徐家人傷心落淚？”

蘇晚晚包著一包眼淚，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話里更是帶著氣：

“和你無關。”

陸行簡拿著帕子的手頓在空中。

他頓了頓，俯幫眼淚，作輕緩溫。

“別哭了，嗯？”

幾乎是在哄著。

蘇晚晚沒說話，臉上全是傷心。

那傷心是給他們那個孩子的。

在怪他。

沒說，可他就是知道。

眼淚反而越越多。

他嘆了口氣，把的臉按進懷里，輕輕拍著的后背。

“我們以后還會有的，嗯？”

蘇晚晚頓了一下，慢慢坐直子，把臉從他懷里撤出來。

他們不過是水緣，哪有什麼以后。

解決夏家這個仇家和患，就要回金陵去。

陸行簡還有很多事要忙，見收了眼淚后還是神懨懨，便讓李總管先把蘇晚晚送回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