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被魏螢拉著往外走,下意識回頭向謝瓚。
謝瓚獨自站在廊下。
他今日穿了金錢豹紋的寬松皮大氅,脖子上戴了條金鏈子,口赫然一道滲的傷疤,大約是剛剛被表姐拿刀捅出來的。
他著被咬破的,見聞星落回頭看他,便慵懶又囂張地喊話,“聞寧寧,見到三哥哥不知道人是吧?你啞啦?”
回答他的是魏螢丟過去的一把匕首。
兩人出了東宮,聞星落好奇道:“他現在肯放你出來了?”
魏螢惡狠狠地磨牙,“他在我上種了蠱,我不能離開他超過十里地,否則就會心脈俱損暴斃而亡!我遲早弄死他!”
聞星落了眼頸間紅痕,默默收回視線。
魏螢帶著穿過蜿蜒宮巷,最后進了一座清幽偏僻的院子。
院子里擺著十幾張桌椅,端端正正坐著十幾個宮太監打扮的年,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本攤開的史書。
裴凜站在正前方,一手握著戒尺,正慢條斯理地講課。
聞星落挑眉。
原來表姐要帶見的人,是裴凜。
看了眼那些安靜學習的小宮,問道:“表姐,你是送我來進修的嗎?你要把我培訓宮?”
裴凜走了過來,正道:“這些人都是大魏民,學的不是伺候人的東西,而是大魏國史。”
聞星落看著他。
猜得不錯,裴凜果然是魏國民。
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年年紀都不大,原也是富貴功勛人家的孩子,可如今卻因為國破家亡拒不投降,而淪落到為奴為婢。
同他們,但并不打算參與他們的復國行。
陪著母親來京城報仇已經是能做到的極限,不認為早已覆滅的國家還能死灰復燃。
踟躕片刻,依舊保持置事外的態度,“我在白鶴書院的時候,已經讀過大魏國史了。”
“你讀的是當權者用話飾過后的歷史,”裴凜沉聲,“我們這里的史書,才是真正的大魏國史。”
見聞星落依舊不愿,裴凜幽幽道:“郡主一定不知道,當年魏國權貴叛變投敵的真正原因,是先皇下旨,褫奪宦土地分給百姓,損害了他們利益,所以他們才選擇站在謝折那邊。郡主一定也不知道,當年我大魏的稅收才不過十之稅一,而謝折的王朝卻達到了驚人的十之稅二。可見周朝君臣,虎狼也。”
聞星落第一次被稱作“郡主”。
有些不適應,“裴大監稱呼我聞二姑娘即可。”
“可你就是大魏的郡主,也是大魏皇族最后的希。”魏螢堅定,“我們都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就連聞如風等人也飲過了絕子藥。從延續脈的方面來說,你比我更重要。表妹,所有大魏民,都會忠誠于你。”
說完,那些年紛紛起,在裴凜的帶領下跪倒在聞星落四周,恭聲道:“臣等愿誓死追隨郡主殿下!”
聞星落:“……”
記得從前剛進鎮北王府的時候,生怕被謝觀瀾的謀逆罪連累,恨不能趕長大收拾包袱逃出王府分道揚鑣。
可現在居然了謀逆頭子!
謝觀瀾知道了肯定會笑話的。
“那個,”有點磕,“其實我不太能勝任這個職位,要不你們,另請高明?”
姐姐聞月引就很不錯。
反正聞月引又想當公主又想當皇后,何必那麼折騰呢,干脆一步到位直接當帝得了。
四周的人都不說話,只是眼地看著。
這些人里,最大的不過十八九歲,最小的才只有十歲左右,瞧著乖巧干凈,也都讀書識字,若是爹娘還在定是要捧在手掌心養的,很難想象朝廷會將他們貶為閹人、灌下紅花。
可他們做錯什麼了呢?
他們的祖輩不肯投降為國而死,是鐵骨錚錚的忠臣,他們也并沒有犯錯,只是因為托生錯了地方,于是他們生來就被指責里流淌著罪惡。
聞星落的視線落在最小的宮上。
梳著雙髻,也許是自己梳的,看起來兩邊大小不一樣,綁著的蝴蝶結帶歪歪斜斜有些稽。
聞星落不自地想,表姐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
那麼小的表姐,在被灌下紅花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麼呢?
的心臟像是被重敲擊,猛地鈍痛了一下。
心里依舊認為魏螢是無法復國的,面上卻道:“罷了,我看看國史吧。”
以為大魏國史只有書桌上攤開的那麼薄薄一本,隨便應付著翻看一番,敷衍過這些人也就罷了。
結果魏螢和裴凜給搬來了戒尺那麼高的兩大摞子大部頭史書!
聞星落:“……”
其實也不是很想看。
“我們這里每個月都會有考試,希郡主能夠奪得榜首。”裴凜遞給聞星落一本試卷集,“這是最近一年的卷紙,郡主可以參考。”
魏螢驕傲,“表妹,當年我讀書的時候,每個月都是榜首。”
聞星落:“……”
沒想到都要謀反了,居然還得先參加考試!
拿到這種謀反考試的第一名是有什麼好嗎?!
朝廷知道后,第一名只會死得更快吧?!
裴凜吩咐幾個小太監把史書放在箱籠里,借著送東西的名義搬去了聞星落的寢宮。
聞星落翻了翻那本試卷集。
除了一些基本的歷史題,還有一些問答題,像是什麼“請闡述暗殺謝折的一百零一種方法”、“如果你被調到膳房,會對謝折的膳食做什麼手腳”、“復國以后必做的十件事”等等無聊的問題。
聞星落又翻了翻標準答案。
看完答案,嘆了口氣。
總覺得復國的希更渺茫了呢。
默默把史書和卷紙藏進床底下。
魏螢還沒走,站在殿外喊,“姑母去哪兒了?我怎麼沒找著?”
聞星落踏出殿檻,“大約是去書房給那個人送茶點了。”
“哦。”魏螢往指尖卷了卷馬尾,突然指著不遠,“那不是你哥哥姐姐?”
聞星落過去,聞如風等人不知遇到了什麼喜事,正春風滿面地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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